三弟张树屏却提出相反意见:“大哥,周围没有发现有伏兵的迹象,这刘省三一向豪勇直爽,且又重信守诺,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大哥,咱不妨会会他?如今官军这态势···怕是终究不成的,咱们这炮台上就这么点人手,即使加上那二百多旗人老爷兵,也不过一千一百多人,太平军出兵可是浩浩荡荡,动辄就是数万人马啊。”
“是啊,大哥,听洋人的报纸上说,如今最强的英夷也吃了大败仗,兵舰沉的沉,降的降,上万人马都作了俘虏呢!“老四张树槐插口道;“如今洋人们人心惶惶,兵力严重不足,洋枪队都缩回了租界里,就这样把我们这千余号人马丢在城外等死,大哥,你可要慎重啊,不要惹毛了太平军,引得太平军大举来攻打咱们哪!”
“好了,好了,我自有分寸。”张树声阻止了弟弟们的七嘴八舌,沉声决断道:“好歹都是合淝子弟,咱们也不能暗下黑手,开炮坏了他的性命,他刘省三既然敢单刀赴会,我们张氏兄弟也不能不当面会一会他,省得让人说咱们小家子气,左右!打开关门,让他进来说话!”
命令通传下去,守卫城门的淮军将士应诺打开了城门。
功夫不大,经过严密搜身,穿着一身长袍马褂、身无寸铁的刘铭传拾级而上,远远的用合淝腔调的官话打着招呼:“振轩兄,别来无恙啊……哟!顶子红喽!实授提督军门了么,可喜可贺啊!啊呀,树珊、树屏、树槐三位兄弟也在啊,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啊,看身上这服色补子,至少领了正六品锐键营蓝翎长吧,比起兄弟当初还是个把总营官,真是天差地别啊!”
张树声与三个弟弟俱都客气的拱了拱手,呵呵应酬道:“哪里哪里,听说省三兄现在太平军里那里高就,这太平军连战连捷,连洋人都不是对手,想必省三兄风头正劲,今日拨亢前来,具体有何见教啊?”
“不敢,不敢,愚弟在大潜山落草时,若不是振轩指点迷津,提携帮衬,哪有愚弟出人头地之时,张家诸位兄弟的恩义,愚弟铭志不忘!”
刘铭传连连拱手道:“ 今日兄弟此来,且先捎传一个消息给诸位恩兄。就在七天前,太平军已经攻破了坚守一年有余,墙高城坚的淮安府城,毙杀钦差大臣——漕运总督袁甲三及麾下万余临淮军,其捻军孙葵心部大掠清江浦的户部皇仓及二十里长的街市,将原属于工部的四大船厂的数千工匠及无数巨木大料运往太平军的造船厂,打造蒸汽大洋船去了。”
听闻这个消息,张树声四兄弟神情都很是震动,作为满清的军事将领,他们都很清楚淮安府城的战略意义。淮安府城可以说是满清王朝在中原战区最后一个战略据点,而袁甲三统帅的那一万五千临淮军也是满清在中原地区最后的野战军团。
袁甲三所部清军被歼,就意味着北上中原的大门彻底大开了,满清在河南、河北等中原腹心地区除了那些**不堪一战的绿营官兵外,再无可战之兵,数十万太平军滚滚北上,瞬息间就可定鼎中原,直迫燕京!
而刘铭传特意强调的,关于太平军获得漕运四大船厂数千工匠和木料的消息,则预示着太平军可以轻松打造一支庞大的江河船队,长江和黄河两大天堑不再成为太平天国统一全国的阻碍,反而给太平军提供了便捷的大规模机动作战能力。
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从此任由太平大军纵横来去,满清彻底败亡几乎是指日可待了。
呆愕半晌后,张树声细细方才瞅着刘铭传发亮的眼睛,冷笑一声问道:“省三老弟此来,看来就是替太平军劝降而来的吧?”
刘铭传朝北方拱了拱手,坦然道:“在张家诸位哥哥面前,愚弟岂能说是劝降,今朝实乃报恩而来!如今天下大势已明,我太平圣主拥兵百万,兵多将广,主明臣贤,而满清鞑虏窃据中原作孽无数,天怒人怨,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愚弟今天冒死前来,正是要回答哥哥昔日扶持提携之恩,带众位哥哥弃暗投明,奔赴一场泼天富贵!”
“住口!休要胡言!”张树声满面愤慨,向北拱手道:“如今我大清虽然新君哺立,国体动荡,然而督抚知遇之恩,山高地厚,我兄弟从军不过年余,已委我提督之职,几个兄弟也都实授总兵之职!如此厚恩,吾等岂忍轻叛焉?”
“振轩兄,此念差矣!”刘铭传嗤笑道:“满清大厦将倾,故而官诰乱封,一钱不值,况且那遥领两江总督的文祥,手中还有两江寸土寸兵?就是咱们的知遇恩师,浙江巡抚李大人(李鸿章),治下也不过上嗨一县之地,兵卒也不过振轩兄麾下的千余残兵,而如今洋人大败亏输,将其一手组建的洋枪队撤回租界防守,却将咱们这帮合淝子弟置于死地与太平圣军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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