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出去看看,你还有不满意,我尽力办到。”郭朴大声说着,似乎不止说给虞临栖听。虞临栖笑得恬淡,竭力不往院中别处房屋看,拿出他随意的公子派头儿来,和郭朴并肩出去。
棺木打开,香料味儿扑鼻而来。
虞临栖泪落如雨,仰天长笑道:“好!我虞临栖这辈子,还是有一个朋友!”笑声震震,在一旁小屋内听着的方大人皱眉,但他奉命而来,要听虞临栖会不会说什么,就继续忍着。
书架上的书给郭朴?方大人想回京去,要先到虞府去看看那本书。不过虞老大人现受牵连,府中被抄了一回,那书还在不在原位上?
长笑声过,虞临栖喝一声:“拿酒来!”郭朴面无表情招招手,南吉送上酒和酒杯,郭朴亲手斟上,握在手中流下眼泪:“临栖,我会送你去京中!”
虞临栖接过酒,惨然一笑:“厚朴,故人故物,望你常常翻看!”他最后久久看着郭朴,郭朴痛苦得不能自己,取帕子拭泪,再一抬头,见虞临栖直了眼睛,手中只有一个空杯。
“临栖!”郭朴大叫一声,上前一步抱紧虞临栖身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虞临栖唇边流下血水,露出痛苦之色:“故人……故物……”
就此离去。
春风温暖,本是大好赏花季节。院中微风不时吹过,郭朴先是轻泣,再就越哭声音越大。方大人不得不走出来,验了验虞临栖已经没气,假意劝郭朴:“都护,你是官身,抱着罪官,这不大好吧?”
郭朴狠瞪他一眼,不放虞临栖。双手小心翼翼托起这身子,送放棺木中,亲手给他合衣,给他拭去唇边血渍,把香料摆放好,最后推合棺盖时,郭朴怔忡着,手扶棺盖不肯落下。
方大人心里骂一声,将军战场上杀人如麻,今天魔怔了不成?他在旁边心想看你几时落下棺盖,方大人不来劝。
南吉不忍心,劝道:“西去的人,还是落棺的好。”郭朴眼神焕散着回答得半点儿精神没有:“是啊,他西去了!”
大恸再哭一声:“临栖,你好生的去!”把棺盖重重落下,都护站起身,双手攥紧拳头:“走!”
“你,还运到你家里去不成?”方大人是真的看不下去:“这是死人!”
郭朴淡淡地道:“我和他,曾是朋友。大人,你也和他,曾是朋友!反正你住在我家里,不必担心这尸身有误!”
方大人气结,就是住在你家里,才不让你运回家!他阻拦不住,最后叹气陪着出门。一想到今后回京这一路上,一定要和这棺木在一处,方大人心想,晦气!
他不陪棺木还不行,宁王殿下一定要他亲耳听虞临栖的遗言,把虞临栖运回京中。幸好郭朴要同行,方大人多少好过些。
依方大人来想,虞临栖入狱的时候搜索过一遍,就是底裤也送回京中。他的人看与不看,有什么打紧?
可宁王殿下一定要这样,方大人也没有办法。
到了郭家,发现郭家的人更疯。门上挂了挽联,郭夫人和带着孩子们,都穿了素服。虞临栖是罪官,凤鸾却为郭朴的悲伤,不敢和孩子们为他有白花之举,却全是深色素服。
开了一间小客厅,停了虞临栖的棺木。这客厅让方大人的客房是最近的,虽然没有举哀,却让方大人啼笑皆非,不能忍受,也要强忍受下来。
郭老夫人在家里,郭朴让孩子们换下素服,这样已经算是尽礼,还要防备回京去有小人进谗言。窗前绿荫如洗,郭朴摆开画碟子,为虞临栖画一幅影像。
总有傲气多一点,再多一点斜睨,还有衣袖要飘飘,风姿要翩然,郭朴一笔一笔画着,把悲伤全画在纸上。
凤鸾不声不响在旁边,为他调画碟,再倒茶给郭朴。不时伸头去看,陪个笑脸:“你画得真像。”
郭朴默默画完,丢下笔自己端详一回。把凤鸾重新搂在怀里,低沉着声音道:“我和他,早就不是朋友!”
凤鸾认真听完,想问什么,最后变成耐心地道:“我知道。”
初夏时分,官道两边摇曳生出许多小花。在轻风下若美人自怜,又若随风折腰。娇艳小花旁的虞老大人,更显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