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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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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姨娘挑出包括锦乡侯世子的嫡次子庞昊在内的几个名门公子,让沈蕴随便挑一个入瓮,只要做实了那人与沈娇独处的证据即可,不能入巷太深。

从本心来说,李姨娘并不中意庞昊,也多挑出几个,其实就是遍地撒网、重点培养的心思。她在跟沈蕴说的时候,就把庞昊排到了最后,其实就是把庞昊当替补。原因很简单庞家势大、庞昊得宠,才不会轻易接受已有婚约的沈娇。

沈蕴误解了李姨娘的意思,认为她最后说庞昊,就想把最属意的人留到最后压场。他觉得庞昊最合适,庞家势大,庞昊在家中得宠,又没有订亲,就把目标锁定为庞昊。还美滋滋瑕想等沈娇嫁到锦乡侯府,他该要什么样的谢礼呢。

毕竟沈蕴还年幼,行事也不够老成,他这几个月在承恩伯府过得很顺心,也不再象以前那么谨慎。李姨娘计划让沈娇和名门公子独处的时间为一盏茶的功夫,时间短,不会出什么事,而且越是说不清、道不明,越有助于行事。

可沈蕴却把庞昊和沈娇独处的时间延长到了半个时辰,时间太长,火侯就太大了。庞昊和沈娇不只独处了,而且庞昊酒后乱性,还跟沈娇行出苟且之事。

看到庞昊和沈娇已到了这一步,沈蕴也有些担心,赶紧让李姨娘的计划告知沈承荣。在他告知沈承荣之前,那些与他们一起游玩的名门公子早已知道此事了。

那时,沈承荣正和锦乡侯世子等人饮酒密谈,除了他们的心腹下人,不让其他人进去打扰。沈蕴不方便直接进去找沈承荣,就在情急之下,把沈妍和庞昊之事告诉了沈承荣的贴身随从。那随从是个大嘴巴,好说闲话,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到慧宁公主下令把沈蕴赶出去的时候,承恩伯府连扫茅房、倒马桶的下人都知道沈娇被庞昊坏了清白。沈承荣和李姨娘同时下令不允许下人乱说,否则严惩不怠。可对于这种话题,下人们兴趣极高,认为法不责众者大有人在。

锦乡侯世子不但不同意庞昊娶沈娇,还把沈承荣骂得狗血喷头。他们共同的狐朋狗友充当和事佬,又请慧宁公主出面评理,此事最终有了结果。

此事因沈蕴喝酒误事而起,沈娇明知府里有外男,还不知收敛,两家都有责任。庞昊不用娶沈娇,庞家赔偿承恩伯府三千两银子,用于把沈娇风光大嫁,这件事就此了结。反正孙亮也无权无势无后台,能娶到承恩伯府的庶出小姐也烧高香了。沈娇若是完璧之身,嫁给孙亮太亏了,这下子还找到了平衡。

事到如今,沈蕴也知道自己惹下了祸事,被赶出府已是最轻的惩罚。可他先前堵死了自己的退路,离开承恩伯府,他无处可、无地安身,就认为是绝路了。

“行了,你们别胡说了,赶紧去做事。”管事挥手打发仆妇小厮,又说:“蕴少爷,你还是趁长公主不在府中赶紧出府吧!要是长公主回来,看到有人不听她的命令,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说不定会重罚你,到时候你更吃亏。”

沈蕴满头满脸满身都是雨水,他又哭得泪泣横流,都分不清雨还是泪了。听到管事的话,他心里害怕,高声抽泣,“我、我不知道去哪儿,我……”

“你怎么不知道去哪呢?这隔壁就是胜战侯府,你亲姐姐家。侯爷和沈夫人不在家,还有仆人在,你是主子的亲戚,他们敢不收留你吗?”管事也知道沈蕴和沈妍闹得很僵,可他为了快点打发了沈蕴,只能这么说。

“呜呜……我、我不去,我……”沈蕴听管事说让他去投靠沈妍,心里不由一颤,当时和亲姐闹得那么决绝,此时他沦落到这种地步,有什么脸面见沈妍?

和沈妍姐弟情深的时候,他没觉察到沈妍有什么不好。这段时间,他听沈承荣等人说了沈妍太多的坏话,众口烁金,他现在仍觉得沈妍冷酷无情、狠毒阴险。

他现在一无所有,走投无路,再去投靠沈妍,他认为沈妍不会接受他,而且还会把他赶出来,狠狠奚落他,扯下他残存的颜面,让他这辈子再也无法见人。

管事皱眉叹气,又说:“长公主和驸马爷都没在家,要不你去求求李姨娘。”

沈蕴眼底闪过几丝希望,他沦落到被赶出府的地步可是为了帮李姨娘达成心愿呀!他顾念情份,没交待李姨娘,也希望到最后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我、我……”沈蕴支吾几声,想站起来,因跪得太久,浑身僵麻冰冷,手脚都没了知觉,刚挺直腰,就倒在了地上,溅起几朵污白的水花。

“蕴少爷,你可小心了。”管事扶起沈蕴,给他披上了一件蓑衣。

沈蕴很真诚地向管事道了谢,活动手脚,等身体有了知觉,他才一步三挪向李姨娘的院落走去。管事摇头叹了几口气,叫过几个小厮,低声交待了几句。

李姨娘得知沈娇与庞昊做出苟且之事,心中敲起了鼓,对沈娇能嫁入庞家毫无把握。她看中庞昊其人,却担心锦乡侯府不接受是庶出且有婚约的沈娇。听说锦乡侯世子不同意庞昊娶沈娇,只赔三千两银子让沈娇风光大嫁,而沈承荣和慧宁公主都答应了。李姨娘急着口吐鲜血,一口气没上来,就昏死过去了。

沈娇知道庞昊不能娶她,她污了身体、毁了清白,到最后还要嫁给孙亮,就寻死觅活。连沈婉都来苦劝,众人都拦不住沈娇,只好用掐人中、灌狗血的方法把李姨娘叫醒。李姨娘听说沈娇一心求死,顾不上再昏,哭哭啼啼守着女儿。

沈蕴来到李姨娘院落门口,就被守门的婆子们拦住。婆子们都知道他将要被赶出去,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跪下请罪,又高声斥骂他。沈蕴认为李姨娘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无可奈何,又觉得有愧于沈娇,就跪到院门口哀求。

他早已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没想过自己给一个妾室下跪有什么不妥。可能他认为豁出脸面给李姨娘下跪,比给沈妍和汪仪凤下跪更稳妥吧!

李姨娘和沈娇正感慨老天不公、哭得肝肠寸断。听说沈蕴来了,李姨娘当即就蹦起来了,好像一座憋了几千年的火山,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暴发一样。

“贱人养出来的畜生,下作坯子,狼心狗肺的杂种,你还敢来。”李姨娘大骂大叫蹿出房门,夺过下人手里的扫帚,就以迅雷速度向院门口冲去。

沈蕴见李姨娘横眉立目冲出来,吓了一跳,“姨娘,我……”

“下作贱人生出来的狗杂种,一窝子贱货,我打死你、打死你……”李姨娘咬牙切齿,抡起扫帚没头没脸打沈蕴,好像坏沈娇清白的人是沈蕴一样。

“姨娘、姨娘别打,姨娘听我说,我……”沈蕴赶紧躲闪,抱头护住了脸。

李姨娘不听沈蕴说,也没有停手,还尖声厉气呵骂婆子,“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死这个贱人养的贱种,你们还以为驸马爷会认这个贱种吗?”

此时,沈蕴才清楚李姨娘不是想打他几下出出气,而是想置他于死地。沈承荣要另外过继继子承袭爵位,他的身份就是庶子了。因他做下错事,要被赶出承恩伯府,他连庶子的身份都没了,谁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清凉的秋雨浇得他浑身冰冷,冻透了他的心,他瑟瑟发抖,感受到比他小时候来京城寻亲时更强烈的彻体阴寒。那时候,他衣不遮体,似乎不如现在冷,因为那时他还有母亲和姐姐,有人为他遮风挡雨,以身体给他温暖。

扫帚棍棒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和心都被冻僵了,对疼痛已没有了感觉。鲜血混合雨水从他身上流下来,形成污浊的水流,慢慢流淌,渗进松软的泥土中。

“姨娘、姨娘别打了,要是真打死他,就是驸马爷和长公主不会说什么,让汪夫人和沈夫人知道了,不也有麻烦吗?到时候恐怕……”

李姨娘停住手,咬着牙喘气,“看看这个贱人养的杂种死了没有。”

“昏死过去了,有出气没进气了,估计快……”

“快死了是吗?哼!死了才好,贱人,早该死。”李姨娘怔怔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蕴,脸上露出慌乱,若真打死沈蕴,她确实有大麻烦,她平静了一会儿,说:“把他从后门丢出去,就说是一个偷了东西的小厮,快去。”

两个粗壮的婆子用麻袋罩住沈蕴,把他抬上一辆平板车,向后门走去。雨夜阴暗,两个婆子走在前面,后面有两个小厮跟上,她们也浑然不觉。

沈蕴被丢到距离承恩伯府后门几条街的杂草丛中,身上又被盖上了几捆野草。两个婆子丢下他,就急忙回去了,好像怕鬼追上一样。跟两个婆子一起出来的两一小厮把沈蕴从草丛里抬出来,一个守着他,一个匆匆离开了。

过一会儿,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到杂草丛边,车夫和小厮把沈蕴抬上车。小厮拿了银子,回承恩伯府,马车走在细密的秋雨中,留下一串串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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