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光明，一定就在不远的前方！“好了！”刺史张弘雅站了起来，说道：“这案子就到这里吧，李县尉虽说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可毕竟也是出自一片公心，相信卜公子也不会放在心上，李县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闲看着卜南帆，神色平静的出奇，听到张弘雅问他，他竟然还能挤出一丝笑容后摇了摇头。

张弘雅点头道：“那好，来人呢，送卜公子几位回去。”几个执刀应声上堂。

“多谢张大人。”面带笑容的卜南帆微微欠身，从没有露出过锋芒的眼神罕见的如同刀子般刮过不发一言的李闲，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和讥讽，冷冷道：“日后李大人若是还能发现什么证据，卜某一定欣然配合调查，只不过，怕是李大人没那个机会了，卜某告辞。”返身离去。

直等卜南帆出了县衙大门，张弘雅才冲李闲道：“李县尉，你病刚好，以后就别管案子了，好好歇一阵子吧。”

郑县令王县丞闻言都是一愣，郑县令道：“大人，李县尉乃是干吏，如此投闲置散太过可惜了。”

王县丞也道：“是啊是啊，还请刺史大人三思啊。”

这两人倒是真心实意的替李闲求情。

张弘雅却摇头道：“不用说了，本官这也是为他好，就这样吧。”

“昏官！你就是个昏官！”一阵咆哮，却是张九龄再忍不住跳了出来，一双眼睛红得就跟要喷火一样怒视着张弘雅，吼道：“那卜南帆明明就是害死杨家小姐的真凶，你不抓他也就罢了，还为难李大人，好，为古三月翻案都是我的主意，你要真有本事就学那胡七把我也杀了得了！”

“住嘴！”张弘雅被张九龄一番话说的面色铁青，喝斥道：“没有证据胡乱抓人我才真成了昏官，你只知书生意气，却置国家律法于不顾，所作所为难道不觉得荒唐吗！”

张九龄愤然道：“再荒唐也没有你为难李大人荒唐！”

这对叔侄怒目相向，竟是针尖对麦芒般的谁也不让步。

这时宁道务开口道：“刺史大人，今天的事卑职也有份，若要处罚还请连卑职一起。”

他这样一说郑王两位上官不禁侧目，他们二位对这宁大胡子可是了解得太深刻了。宁家是岭南豪族，世为酋帅，到这一代出了两个人物，一个是进士及第在朝为官的宁原悌，再就是这个以作风豪迈闻名的曲江县尉宁道务了。

对这宁大胡子，郑王两位豪迈没怎么觉得，倒是他的狡诈见识过太多。有好处，这家伙从来不落下，有黑锅，这家伙从来都抛给你背，他看上去外表粗豪是个老粗，可实际上是个心思比谁都狡诈细腻的老狐狸。

就这么个不吃亏的主儿现在居然主动帮李闲承担责任，好嘛，岭南的鸟都会说陕西官话了！

张弘雅一听宁道务表态，也露出棘手的表情，看看自己那双眼喷火的侄子，再看看背景深厚的宁大胡子，正要说话，却听李闲平静的道：“诸位的爱护李某心领了，做县尉还是做平头百姓李某不在乎，只是让古三月案的真凶逍遥法外才让李某真的耿耿于怀，卑职在这里请求几位大人，古三月的案子还请继续查下去，务必还古三月一个清白，也还国家律法一个公正，卑职谢谢诸位大人了！”说完，他弯下腰，深深冲众人鞠了一躬。

这一躬便是连郑王这二位私心最重的人也颇受震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惭愧来。

宁道务阴阳怪气的道：“查案本就是李大人的专长，我老宁就是想插手也没那个本事啊，看来肯定是有人收了卜南帆的好处，这才故意把李大人踢出局，哎，真是老天无眼啊。”说着他故意斜眼瞄了瞄一旁的张弘雅，一番含沙射影自然针对的就是这位刺史大人了。

张弘雅闻言叹口气，苦笑道：“行了宁大胡子，本官的为人你不知道你大哥还能不清楚吗，跟你们说实话吧，你们看看，这是今早广州司法参军府下来的公文，对李大人带九龄入狱验伤一事很是申斥了一番，责令他暂时停职，本官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说着他从袖里拿出一纸公文递给宁道务。

宁道务展开看了看，冷笑道：“这肯定又是卜南帆做的好事，下作！”

张九龄也才知道事情的起因竟是自己，一脸愧疚的冲李闲道：“李大人，都是子寿连累了大人。”

李闲淡淡一笑，由衷地道：“若不是因为张兄的坚持，李某便要把古兄冤杀了，所以李某该感谢张兄才是。”

一番话说的张九龄心中越发愧疚，冲张弘雅道：“叔叔，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张弘雅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叫我叔叔了，臭小子，古三月的案子影响越来越大，暂时偃旗息鼓也是好事，李大人就趁机好好休息一下吧。”

宁道务还想说话，李闲却先一步道：“卑职明白大人的苦心，只是卑职也是个闲不住的人，真要窝在家中，怕不还得为这案子胡思乱想，眼下县衙司户空缺，大人可否容卑职暂代司户一职，有事可做，也可打发时间。”

宁道务众人倒没想到李闲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尤其张九龄，愤愤望向张弘雅，自然是觉得李闲已经委曲求全，若这点要求还得不到满足，那他也不会就此罢休。

张弘雅自然深谙这侄子的脾性，知道不答应指定又是一番麻烦，何况他也确实是欣赏李闲，便干脆道：“这事本官担下了，便依李大人所言就是。”

“多谢大人。”李闲平静道谢。

张弘雅看着他，语重心长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段日子，李大人就当是养精蓄锐吧。”

话是这么说，但从堂堂县尉沦为不入流的司户胥吏，又有几个人真能看的开呢。

李闲神情一黯，说道：“卑职也着实有些累了，可否容卑职先行告退。”

“去吧。”张弘雅自不会强留，点头答应，

“几位大人海涵，李闲先走一步。”即便这种时候，李闲仍旧不失礼数，致歉完转身而去。

张弘雅宁道务几人看着他有些孤单却仍旧笔直的背影心情也都有些郁郁，自然没了说话的精神。

于是随后宁道务和郑王两位也告退回府，剩下张弘雅叔侄在县衙大堂面面相觑。

张九龄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叔叔，显然是对之前的一番厥词感到羞愧。

张弘雅看着自己这侄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你这小子啊，若是能有李闲一半的沉稳便足可安邦治国了。”

张九龄一震抬头，他没想到向来看人眼界极高的叔叔竟会对李闲有如此高的评价。

回家的街道上，李闲默默走着，平儿伴在他的身侧，沉默如金。

深夜的街道上安静的仿佛能听到空气在吟唱，点点星光放射出一缕缕琴弦般的光芒，在李闲和平儿脸上拨动。

李闲很平静，平静的让平儿的心提到了嘴边，她担心那平静下面是一场等待爆发的疾风骤雨，她担心从没受过挫折的少爷能不能经受住这一次失败的考验。

李闲突然笑了，前所未有的放纵，他牵起平儿的手，对着天空大喊：“平儿，我要唱首歌给你听，这是我最喜欢的歌，她的名字叫做光明！”

不等平儿说什么，他的嘶吼已经撕碎了夜空。

“当灰烬查封了凝霜的屋檐

当车菊草化作深秋的露水

我用固执的枯藤做成行囊

走向了那布满荆棘的他乡

当大地铺满了悲凄的落叶

当杜鹃花化作远空的雾霭

祝福我吧我最思念的亲人

那就是我向你告别的背影

也许迷途的惆怅会扯碎我的脚步

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

虽然失败的苦痛已让我遍体鳞伤

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

古怪的旋律，直白的歌词，那仿佛发自灵魂的呐喊，瞬间便震撼了平儿的心。

黑夜中，李闲在嘶吼，平儿在倾听。

两人牵着手，在星光下踩着让生命飞翔的舞步，吟唱着走向光明的歌声。

平儿痴痴的看着在黑夜中一边嘶吼一边泪流满面的李闲，默默跟随着旋律吟诵。

“也许迷途的惆怅会扯碎我的脚步

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

虽然失败的苦痛已让我遍体鳞伤

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

是啊，光明，一定就在不远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