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宁道务。
宁道务重新倒酒的双手凝定空中,仿佛被点了穴,表情也一下变得异常肃然。
只看宁道务这表现,李闲便明了了答案,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大哥不用说了,小弟知道答案了,小弟还想问一句,大哥有参与这事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宁家怎么样作恶,李闲不在乎,世上恶人多了去,不多这一家,但宁道务是他的结义大哥,他不希望他也参与到了其中!
宁道务因为李闲突如其来的问题被镇住,连酒杯倒满都没反应过来,待听到李闲第二个问题,他才惊醒,放下酒壶,铜铃般的眼珠子狠狠的瞪着,却是看着面前的酒杯。
“贤弟终归还是知道这事了,其实早在韶州时,为兄便想与你坦白的,只是,唉,我宁家那些败类,这是在自掘坟墓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饮下了世上最苦的酒,饱含着愤怒。
李闲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宁道务虽然没明说,但是他能听得出来,宁道务没有参与到那生意中,他本人也对那生意深恶痛绝,对主导这事的宁家败类更是恨之入骨。
李闲松了口气,说道:“大哥没参与就好,没参与就好。”
宁道务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望向李闲道:“贤弟不是有什么想法吧?三思啊,这生意我宁家的败类也只是一个参与者,真正的幕后主导便是陆都督也要忌惮的!”
李闲对这点有预感,他只是不知道在岭南除却宁家这样的大家族还有什么势力能让陆元方忌惮,宁道务显然很清楚,他便道:“大哥,敢情明示李闲,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主导这样无法无天的买卖,难道真就动他不得吗!”
宁道务满脸的苦笑,摇头道:“贤弟啊,这些事情在岭南早就是公开的了,为兄也是实在看不过眼,借着兄弟你侦破卜南帆案,拿下何靑裘,本是想给李千里和我宁家那些败类一点教训,可我的结果你看到了吧,明升暗降,被弄到临水当县令,临水县那是什么地方,连个说人话的都没有,全是一群鸟语者,贤弟你虽然有路都督的支持,可为兄着实不希望你犯和为兄同样的错误,得不偿失啊!”
李闲总算知道宁道务之前为何苦闷了,却原来正是因为这等事受了牵累,对他的那种悔之不迭,他也可以理解。
大文学家韩愈就曾经被贬岭南下县连州阳山县县令,他在《送区册序》中写道:“阳山,天下之穷处也。陆有丘陵之险,虎豹之虞.。县锅无居民,官无丞、尉。夹江黄茅篁竹之间,小吏十余家,皆鸟言夷面。始至,言语不通,画地为字,然后可告以出租赋,奉期约。”宁道务主政的临水显然便是一个鸟言夷面唯有画地为字才能交流的地方,宁道务虽然拿下了何靑裘,可对那丧尽天良的生意影响仍然微乎其微,付出的代价却惨重得多,他显然宁可李闲坐稳司法参军位子,至少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做些事情,可以一旦采取激烈的手段,搞不好便会落得比他更惨的下场,那真的是得不偿失的!
李闲想着这些,看眼对面同样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平儿,心下瞬间掠过不知多少念头,进与退,激烈与保守,激愤与漠视,良知与冷酷。
种种思绪纷繁杂沓,在这件事上他终归左右为难,难以决定!
宁道务看出李闲的心态,语重心长道:“贤弟还是应该留住有用之身,那样可以做更多有益之事,好像云家兄弟,贤弟便可安置他们转为良人,虽然不能阻止更多人沦为奴隶,但贤弟完全可以帮助更多,解放他们。贤弟真要三思啊。”
李闲默不作声,心下还是极其矛盾。
宁道务也知道这是个关键的时刻,想了想便转移话题道:“话说贤弟,为兄此来还有一事,你来信所言要与云氏兄弟改换身份,需要他们的身份谱牒,可实际上,为兄已然一早便把把谱牒交与他们,让他们与你请求改换身份之事,怎么,他们没有提及吗?”
李闲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一个怔愣,目光随即与平儿对视,却是都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不安。
云氏兄弟为何把这事隐瞒了呢?他们对宁道务的忠心毋庸置疑,难道?
“贤弟,贤弟!”曹府院子里忽然想起一把熟悉的声音,是苏云瑞。
宁道务熟悉之至,说道:“苏胖子怎么来了?难道闻到我来此的味道了!”他开着玩笑,起身,开门。
苏云瑞越过门口的邵逢源,满头大汗着急忙慌的冲进来,看到宁道务先是一愣,似乎想打退堂鼓,但随即意识到不成,便苦着脸喊道:“老宁,李贤弟,出事了,云家兄弟几个出事了!”
意外变故,忽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