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道:“看来沈姑娘知晓的也颇详细,整个过程似乎也十分的合乎情理,勿部昕也是从冈州盐场救出的李嗣真,然而第一个巧合就是,那个盐场的主人姓冼名周培,而盐场曾一度就是法天社匿藏战士的秘密地点。”
沈怜道:“这也只能说是巧合,高延睿贪婪无度,法天社与其相互利用,高延睿将李嗣真关押在那处也是可以理解。”
“李某原本也是如此认为的。”李闲点点头,话锋一转道:“直到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想必沈姑娘听了一定也会与李某有同样的疑惑。”
沈怜静待李闲说出真相。
李闲道:“其实有些事情只是咱们忽略了,沈姑娘有没有想过,李千里与胡万生之间,究竟是李千里偶然认出匿藏胡万生府上的李义珣,进而提拔擢升他,还是胡万生先知道李义珣的身份,再借这秘密攀附李千里,这先后关系可是十分关键的。”
沈怜道:“前者没什么特殊,李大人显然想说的是后者。”
李闲承认沈怜这种玲珑心思是很让人欣赏的,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人毋庸置疑是每个人男人都欣赏的尤物,更何况精修祝由术的沈怜还无比精通魅惑男人的手段,可以说,若是沈怜愿意,倾国倾城亦能轻松做到。
“的确是后者,”李闲认可了沈怜的判断,说道:“李某从胡万生的堂弟胡万民那里得知,胡万生早就知晓李义珣的身份,并秘密供养着,李某便在想,胡万生是如何知道李义珣的真实身份的呢?一个瀼州普通的富家翁,若没有人指点绝不可能知道这样秘密的事情的!”
沈怜娇躯微震道:“李大人的意思是自始至终都有人在摆布胡万生!这怎么可能,真若如此,那这人也太可怕了,除了---”她顿了顿,失声道:“是王那相,难道王那相从最早就在摆布胡万生?”她望向李闲,震惊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李闲点头道:“沈姑娘猜对了,除了王那相,李某想不出别人,因为据李某得到的消息,最早胡万生尚在乡间做富家翁时,与他频繁接触的那个人就是李嗣真!”
沈怜愣住,小环也愣住,这条信息显然彻底出乎她们的意料。
怔愣了好一会儿,沈怜才回过神来,美眸中闪动着光芒道:“沈怜开始明白为什么李大人说王那相有更直接的达到目的的方法了,的确,掌握着这个秘密,他完全不需要等待这么多年,还要花费心思训练沈怜,迷惑冯大庆,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说了那么多,沈怜终于与李闲的思维保持了同步,李闲道:“我们也可以认为王那相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也有充足的耐心,甚至报复弥勒教也可以是他的理由,但是还有一点李某无法释怀,就是他为什么要如此谨慎小心的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沈姑娘不知道,沈老夫人应该也不知道,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要让岭南大乱,搅动天下,那他的真正身份似乎也没必要如此的慎重,掩藏的如此之深。“
提到这个沈怜的脸上不免浮现深深的恨意,“王那相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只有在人们最松懈的时候才会探出头,释放它的毒液,而这一次是在王立本联系阿姆的时候,王立本的意思是王讷要与阿姆合作,搞掉李千里,再制造功劳,推王讷上位,而王那相那边给阿姆的命令是全力协助王讷,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所以和李大人一样,阿姆和我们也是怀疑王讷就是王那相!”
李闲真正想从沈怜这边得到就是这个讯息,当听罢沈怜的话,他的目光顿时闪动起来,大脑飞速的思考着,“果然如我猜测的,沈老夫人这边也一直在暗中调查王那相的真实身份,沈姑娘,你觉得王那相会不知道这点吗?”
沈怜迟疑一下,摇头道:“王那相的狡诈缜密,可能真的是知道的!”
李闲道:“那就对了,王那相知道你们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揪出他,但他还是让你们全力配合王讷,而这过程中,李某又发现了诸多的蛛丝马迹,将矛头均指向王讷,沈姑娘现在不觉得这其实就是王那相的目的吗?”
沈怜心头隐隐浮现一个可怕的结论,“李大人的意思是,王那相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怀疑王讷就是他,而一旦坐实这罪名,王讷便也要完蛋,难道—”她没有说下去,但有些东西不需明言,因为那也是李闲想与她说的。
“不错,正如李某所说,若是咱们不开诚布公的交换这些信息,可能便会被王那相一直摆布于股掌之间,他利用我们搞倒李千里,进而让我们怀疑王讷,当这些都如愿以偿,真正的获益者才会浮出水面,而那个人应该才是真正的王那相!”李闲说到这处却是不免有些悚然惊惧。
好深的心计,好诡谲的计谋!
如果这猜测如实,那这个隐藏背后摆弄一切的王那相真的便是太可怕了,但让李闲惊惧的还不是这个,因为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当李千里、王讷都垮掉,而陆元方又被调回神都,在新都督赴任的这段间隙中,真正能够获得巨大利益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广州司马---卢平!
那个为人峻厉、刚直不阿、行事不知转圜的卢平!
那个让李闲不得不尊敬堪称真正清正廉明典范的卢平!
会是他吗?
会是卢平卢大人吗!
还是自己想错了,或者得利的另有其人!
“李大人是否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到这一步对广州官场无比稔熟的沈怜自然也得出了与李闲相同的结论,同样的,她也有些难以置信,“卢平卢大人的为人,沈怜也不敢相信他会是王那相!”
“什么!”却是大脑跟不过来,但听到沈怜所说话抑制不住失声惊呼的小环,“小姐不是说笑吧,若说广州乃至岭南只剩下一个好官,那就是卢大人,他不可能是王那相伪装的,绝不可能的!”
小环的反应让李闲更加认识到卢平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若他真是王那相伪装而成,那数年来积累下来的人望,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这点,而且,一个人难道真能如此完美的伪装成另外一个人,且持续如此多年吗!
“李大人,也许真的是我们多想了,因为依照目下的形势,我们尚无法得出结论王讷就是王那相,这样一来,王讷仍然是有最大嫌疑,想要证明卢大人是王那相,前提便是种种证据让我们相信王讷是王那相,总之沈怜也有些乱了,李大人明白的。”沈怜亦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李闲苦笑道:“我也不希望卢大人是王那相,那真的会让太多人失望了,但世上的事往往便是这样,越不可能发生的,越会发生,越不愿意相信的,可能越是事情的真相。”
沈怜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她道:“那李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李闲的目光落向书桌上沈怜尚未书写完的那篇桃花源记,神情略有些茫然,但旋即便恢复如常,“当然是寻找真相,王讷也好,卢平也罢,不管哪一个是王那相,我都要将他揪出来,这不也是沈姑娘所希冀的吗!”
沈怜坚定的颔首道:“大人说的对,不管王那相是谁,也不管他把自己伪装的多么正直清白,他最终的目的一定都是不堪的,是会给百姓带来灾难的,沈怜和阿姆愿意全力配合李大人揪出他来!”
李闲道:“那便让咱们共同努力吧!”
四目交投,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执着,看到了挖掘真相的决心!
与沈怜和沈观音代表的沈家到这一刻才算真正建立起同盟,相互间再无需欺瞒,而李闲随后便询问了一些关心的问题,譬如沈观音与裴伷先、吕膺的关系。
沈怜知无不言,在此之前,沈观音与吕膺是没有联系的,至于裴伷先这个法天社的社首却是王那相最信任的人,王那相便是透过裴伷先监视控制沈观音,沈观音也是在最近才知道裴伷先一直联系吕膺,策划端午祭神的阴谋,正如李闲分析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那天屠杀溪峒酋帅,搅动岭南的局势!
至于王讷那边,沈观音一直是遵照王那相的指使,全力的配合。
王讷要用胡万生扳倒李千里,沈观音便设局斩杀胡万生,高延睿的死也是遵照吩咐行事,目的是让王讷关注高延睿,关注法天社,而毒杀高延睿的真凶在裴伷先的掌控中,沈观音只知道王那相会在合适的时机将这真凶交出去,让王讷破了高延睿案,博得功劳,后续的事情还没有新的指示。
只凭这些显然无法认定王讷就是王那相,李闲觉得真正关键的步骤尚未开始进行,也许,耐心的等待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胭脂虎鱼红秋的事李闲也一并加以询问,沈观音自然也是知晓的,与鱼红秋联系的正是裴伷先,就沈观音所知道的,端午当日,胭脂虎的虎匪是要配合吕膺,完成屠杀的计划,而这计划刚刚因为杨重隽打算利用海夜叉对付李闲他们,而受到干扰,鱼红秋显然是在裴伷先的授意下,故意将此事透露给李闲。
海夜叉这件事李闲势必是要阻止的,勿部昕便是先一步去知会陆元方和勿部珣,虽然过程不一定顺利,但最终绝了杨重隽利用海夜叉这目的是一定要达到的,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如此鱼红秋的虎匪也就无法登岸与吕膺配合,王那相是绝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的,这其中定然还有没有想到的关节。
总之不管怎样,目下的境况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王那相几乎招招都领先李闲他们,处心积虑经年,这也是最正常的状态,但李闲觉得他追赶的已经越来越近了,真相应该距离他并不遥远,只是还需要更加的耐心,更加的细致,去揭开它!
透过裴伷先挖出王那相是最简单的,但这个人同样匿藏的无比谨慎,沈观音都循着他追踪多次而无果,但直接揪出王那相的途径不知这一个,至少目下李闲便还有两个途径可以尝试。
距离端午只有三天,最后的决战,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