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达道:“不是,他吩咐马夫去取马车,好像是要去子城。”
勿部昕噌的站起来,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盯着他去呀,李兄,走吧!”
李闲好整以暇道:“那这局棋怎么算?”
勿部昕将手中棋子抛到棋盘上,然后伸手一通拨弄,将棋盘弄了个乱七八糟。
李闲道:“怎么,勿部兄投子认负了?”
勿部昕厚着脸皮道:“和棋,这次是和棋,下次再分个胜负,李兄别耽搁了,真让马连怀撇下咱们,那便得不偿失了。”
李闲照旧不紧不慢,只是冲宁无瑕点了点头。
宁无瑕微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看他一眼道:“闲郎必须留在这里等消息,我回来前,哪都不可以去。”
李闲道:“无瑕放心,我保证连这间屋子都不出去,就在这里等你,满意了吧?”
宁无瑕颔首,也不理勿部昕,返身走出厅堂,下一秒钟蹭的跃上房顶,轻飘如同一朵羽毛般消磨在临近黄昏的微风中。
勿部昕和赵达都有些愣然。
李闲笑道:“也不用等以后了,勿部兄安心入座,咱们这就分个胜负。”
勿部昕反应过来,“李兄是把马连怀交给弟妹了?”
李闲道:“有无瑕盯着他比任何人都保险,最重要的是无瑕还能确保马连怀没有机会将消息告知王那相,咱们跟过去不过是徒耗人力而已,赵录事,麻烦你帮我将刚才那盘棋复一下盘,以便我与勿部兄分个胜负。”
赵达看看勿部昕。
勿部昕愣道:“不是吧李兄,刚才那棋你还能复盘?”
李闲道:“勿部兄若承认之前是投子认负,那便不用复盘了。”
勿部昕哑口无言,顿了顿道:“才不信你能把那么多棋子都记住,真要有这记性,你的棋力不会和我相当的,复盘就复盘,赵达,帮忙。”
赵达这才上前帮手。
李闲轻轻摇头,心下暗笑,复盘他是真可以的,他的记忆等若融合两个人的大脑,本就强的不可思议,只是无论这世的他还是后世的他,都对围棋是一知半解,与勿部昕下这盘棋等若边下边学,因此才会让勿部昕产生误会,话说,扮猪吃老虎的感觉真好,等下复盘完成,勿部昕会是什么表情,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这边两人在复盘,另一边,马连怀登上马车,驶出都督府,沿着连江大街直奔南城,马连怀还有马夫都并不清楚,在几乎与他们的马车平行的右侧房顶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白色影子飘忽的移动着,那白影就好像微风中的烟尘,巨浪中的水花,轻若无物,半点都不引人注目,甚至若有人在街道上抬头仰望,也只能看到一点稍微刺眼的光,转瞬即逝。
马车飞驰,白影飘忽,日头渐渐西沉。
“先回府。”车厢里马连怀如此吩咐车夫。
于是马车转上官舍区,直奔马连怀的官舍,似乎马连怀是要回家,然而快到马府门口时,车厢里的马连怀忽又道:“先不回去了,去子城,西区。”
马车转向,又改而奔向子城西区。
车夫显然也习惯了马连怀这种经常变换目的地的做法,也不问具体目的地,只管安心驾车。
“有人跟着咱们吗?”路上马连怀如此问车夫。
车夫道:“大人放心,小的仔细看过了,没有人跟着。”
马连怀亦从车窗探出头,四下里看了看,眼见要转向子城西区的时候,他又道:“光塔街怀圣寺,不要顾忌行人了,最快速度赶过去。”
马夫应声,马车隆隆加速,以肆无忌惮的姿态直奔怀圣寺。
怀圣寺西隅的怀圣塔是广州标志性的高塔,塔顶金鸡竖立,随风转动方向,入夜后,塔顶悬灯还为过往船只导航,所以又名光塔。
临近黄昏时分,怀圣塔内聚集许多信奉清真的教徒,多是从阿拉伯过来的商人,也有少数在广州发展的汉人教徒,这些人聚集怀圣塔中,高呼‘邦卡’,呼唤真主的意思,这是怀圣寺的一大特色。
马连怀的马车便是在这个时候停到了怀圣塔下。
马连怀下车,马夫将车驶到远处,马连怀仰头对着怀圣塔的第七层,呼喊道:“邦卡,指引我找到真主吧,邦卡!”
他连喊几次,直到不少人都从塔上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他,才住嘴不喊。
塔里的人则照旧呼喊邦卡,也没人搭理马连怀。
马连怀明显露出焦急之色,在塔下来回踱步,不时盯着第七层看两眼。
时间便这般流逝,日头终于沉没大半,夕阳晕染天际,怀圣塔里的信徒们也结束呼喊,纷纷走下塔,各自告别,经过马连怀身边时,有不少人好奇的看他,但没人停下与他说话。
直到塔里走出的人越来越少,几乎没人的时候,一道人影才闪了出来,典型的阿拉伯装束,面罩幂离,不是女人,但亦看不清脸目真容,这人走过马连怀身旁,忽然止步道:“你不该来这里的,快走!”
神情焦急的马连怀露出惊喜之色,忙道:“我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不能不通知你!”
“多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来这处,难道你忘了吗!”那人的语气明显有些严厉。
马连怀身子一颤,“我真的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勿部昕和李闲他们已经知道--”
“嗖!”
突如起来的呼啸声尖利的仿佛数万只口哨同时吹响,马连怀只觉自己什么声音都说不出来,嗓子似乎一下子变哑了,他惊恐的张着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阿拉伯人的眼中则陡然射出鹰隼般锐利的光芒,断喝道:“什么人!”一拳轰出,却是正正击打在马连怀身后的空处!
空气中仿佛泛起一圈圈的波纹,那人一拳击中的位置陡然爆发强烈的吸力,仿佛化身成一个黑洞,要将周围的空气吸收一空,与此同时一道闪光闪现,宁无瑕的身影出现黑洞中间,淡雅若仙的神情姿态,一只手轻轻伸出,拍向阿拉伯人正要收回的拳头,当那黑洞碰上宁无瑕的手掌时,仿佛镜面陡然碎裂,连哗啦的脆响声都如此的清晰,然后一切复归平静,空气停止流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那阿拉伯人失声道:“是你!”转而冲马连怀吼道:“你竟然把她带来了,该死!”但也没胆子多留哪怕一瞬,身形陡然向后飘飞,点地后方向一折,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向南掠去。
宁无瑕锁定他的身形,喃喃道:“怎么会是这个人呢!”美眸闪动着,虽有些奇怪,但又并无多少惊讶。
“宁.宁小姐。”马连怀几乎说不出话来,看着宁无瑕的神情惶乱恐惧疑惑,纷繁杂陈。
宁无瑕看都不看马连怀,纤手一点,一道劲气嗖的袭向马连怀胸前,马连怀哎呀一声惨叫,整个人便扑倒在地,如同木雕泥塑般动弹不得。
远处赶车的马夫冲过来想帮主子,宁无瑕身形陡然从原地一闪,下一瞬掠过那马夫,追着那阿拉伯人的身影飞掠了过去。
马夫根本不敢阻拦,扑向自家主子。
“大人,大人!快醒醒大人!”任凭他怎么喊,怎么动,马连怀都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死了过去。
那阿拉伯人与宁无瑕已然一先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夫惊慌的不知所措,面对没有反应的主子,跑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道人影再次从怀圣塔中转了出来,姿态悠闲,脚步从容,却是一个羽扇纶巾上唇生了两撇黑色小胡子的中年儒生,儒生意态轻松的走到马连怀身前,蹲下身检视了一番,起身对那马夫道:“把你家大人带回府吧,那位小姐自会找他,除了那位小姐,也没人能让你家大人再醒过来的。走吧。”
马夫不敢迟疑,抱起马连怀,直奔远处马车,匆匆离去。
中年儒生目送马车离去,遥望天际夕阳,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淡淡道:“一切都很顺利啊,不错,真不错。”说着,脚步扬起,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