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王那相

2018-04-15 作者： 悟真

第263章 王那相

大火熊熊燃烧着。

越江边，亮如白昼。

山在焚烧，人心亦在焚烧。

杀戮犹在持续，陆元方等人和一众溪峒酋帅退无可退，包括杨重隽这些与他们势不两立的人也只有聚拢到一处，让所有护卫在外围保护。

燃烧的山是横亘前方的阻碍，鱼红秋的船队是矗立水路的拦截。

前后均无退路！

冯君衡的话再次得到验证，黄穹的确练兵有道，掌控的百多精骑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屠戮溪峒酋帅的那些护卫简直如同清除草芥一般容易，而鱼红秋的虎匪又胜在人多，悍不畏死，从江上涌上来，亦是势如破竹！

本就是突发的变故，陆元方一众人心神震动，一时间却都是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只是在苦苦支撑，许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他们最终被屠戮一空的下场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李大人，等等冯媛呢！”

几乎被火焰完全覆盖的矮山，只有那么一条通路直通山下，但火蛇亦在不停侵袭，炙热升腾的火浪和滚滚弥漫的浓烟都在争夺着地盘。

李闲便是如此不顾一切的策马而下，冲过火浪，冲过浓烟，冲向山下！

冯媛则在后头追赶着，焦急呼喊。

“黄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浑身被黑灰覆盖，发眉都有多处烧焦才冲下山后，李闲面对着正毫不留情屠戮溪峒酋帅的人群，冲黄穹大声质问。

其实这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但李闲也是要为陆元方他们争取一点点时间，希望他们镇定下来，想到脱身的法子。

这个时候，鱼红秋和吕膺也从船上下来，联袂而来。

虎匪和黄穹掌控的冯家骑士基本已经掌控局面，陆元方一众官员和诸多有实力的溪峒酋帅也只能是在护卫的簇拥下龟缩一团，与敌人暂时僵持着。

实际上也确实是李闲质问黄穹争取了一点时间，骑士和虎匪都把攻势暂时收敛了一下。

“李大人！李大人！”冯媛也急匆匆从山上冲下来，来到李闲身侧，当目光与对面傲立高头大马之上的黄穹交触一处时，冯媛用几乎要碎牙齿的感觉质问道：“黄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黄穹看着冯媛，眼神有些痴，但当目光移到李闲身上，顿时又变得极其冷冽。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你！”他似乎很坦然的样子。

“为了我？”冯媛仿佛听到最最荒唐的笑话，但怎么都笑不出来。

李闲看到了正快步过来的鱼红秋和吕膺，冷然道：“与吕菩萨和胭脂虎为伍，黄兄也是法天社的吧？说什么为了冯小姐，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住口！”黄穹忽然一声暴喝，眼神阴冷的瞪向李闲，“如果不是因为老爷认定选你为婿，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部曲的身份配不上小姐，我如何会加入法天社！小姐选了我，老爷却告诉我那不过是个玩笑，玩笑，难道我黄穹真就低贱的配不上任何人吗！”

“黄穹！”一把有些虚弱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压过了杀戮声，传入众人耳中，是刚刚吐过血的冯君衡，他勉强撑着身体，遥望黄穹这边，说道：“黄穹啊，你这是自甘轻贱呢！”

黄穹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陡然进入疯狂的防御状态，吼道：“我不轻贱，你们看不起我才是贱，贱的无以复加！”

鱼红秋、吕膺也来到近前，鱼红秋美眸闪着光道：“没有人是轻贱的，都是人，凭什么奴隶、疍民便要低人一等，凭什么奴仆、下人便要让人瞧不起，我们要做的便是让岭南再没有这样的不平等存在，再没有！”

吕膺趁机对那些护卫着一众官员和酋帅的兵丁们扬声道：“兄弟们，你们也都是人，都是与我们一样的人，为什么甘心做这些人的奴仆和走狗呢？他们有当你们是平等的人吗！他们高高在上，你们却只能小心伺候，或者有些人嘴上说着把你们当兄弟，当亲人，可实际上呢，看到黄穹了吧，他与冯小姐两情相悦，冯君衡虚伪的说视他如子，可实际上呢，他根本瞧不起黄穹，根本不可能同意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下人，这就是你们，你们的前车之鉴，他们根本瞧不起你们的，放下武器吧，到我们这边来，我们法天社才是真正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吕膺的话的确有着很强的煽动力，保护众人的兵丁不少都露出迟疑之色，尤其那些溪峒酋帅的手下，溪峒酋帅待手下更是严苛，这种时候最先出现动摇的便是他们。

李闲意识到不好，正想出言反驳。

冯媛却是抢先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黄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呀！”

黄穹望向冯媛，眼神温柔又透着决绝，说道：“那是怎样的，小姐能告诉黄穹吗？”

冯媛眼泪流淌，一时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冯君衡这时道：“黄穹啊，你真以为是我不同意你和媛儿的婚事吗？真相只怕是你不愿意相信的。”

黄穹厉声道：“巧言令色，难道你还有什么苦衷不成吗！”

冯君衡脸色发白，因为黄穹的背叛，他所遭受的打击无以复加，这时只是强撑着身子希望能为一众人争取一线生机。

“我之所以不同意你和媛儿的婚事，是因为你根本就是媛儿拿来应付我应付她自己的借口而已！”

黄穹身子一颤，“什么意思！小姐为什么要应付她自己！”

冯君衡遥望李闲身旁的女儿，眼神中涌动着爱和疼惜，柔声道：“为人父母者是最了解自己的女儿，李闲大人审卜南帆案，审张阿珠案时，媛儿便已经在广州，且围观了审讯，我到广州后，媛儿闲谈间屡屡提到李闲大人，那种倾慕是无法掩饰的，感情不是时间左右的，尽管你与媛儿青梅竹马，可媛儿真正喜欢的其实是李闲李大人呀！”

李闲浑身一震，下意识往向身旁的冯媛，却看到冯媛垂下头不敢看自己，显然是默认了父亲的说法。

黄穹却是如遭雷击，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与小姐一起长大，不可能的！小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的神情有些惶恐的望向冯媛。

冯媛抬头，泪光闪动的望向黄穹，终于用力点头道；“黄大哥，冯媛是把你当哥哥看的，父亲说的没错的，冯媛喜欢的是李大人，只是李大人已经与无瑕妹妹定下婚事，冯媛不想父亲为难他，才故意在选婿宴拿黄大哥做挡箭牌，黄大哥，是冯媛让你误会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的！”

冯媛的话算是真正摧毁了黄穹的那点念想，黄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坐于马上的身子也是不受控制的有些摇晃，似乎摇摇欲坠的感觉。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一直喜欢的人当众说不喜欢他更打击人的了！

鱼红秋不免表情复杂的看眼李闲和冯媛，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吕膺却是看到黄穹的异状，心说不好，陡然道：“黄兄弟莫被他们骗了，这是他们未保性命编造出的谎言，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杀了李闲，冯媛就是你的了！”

吕膺的蛊惑再次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黄穹闻听后神情陡然变得扭曲恐怖，眼神如同厉鬼锁定李闲，吼道：“对，就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杀了你！”他一夹马腹，人马如箭，飞射而出，瞬间到了李闲近前，手中宝剑明晃晃倒映着笼罩矮山的火光，直插李闲心脏！

李闲虽然修炼离魂术感知和反应都变得极其灵敏，但此时人在马上，却是避之不及，情急之下便要向后平躺避过这一剑，就在这时陡然一声马嘶撕破天空，然后一道人影从斜刺里撞过来，砰的一下把李闲从马背撞飞出去。

这一撞力量颇大，李闲猝不及防，坠落地面后又滚出一段距离，尚未反应过来就听一声凄厉的嘶吼：“小姐！”却是黄穹发出的。

李闲勉强将视线挪过去，然后也是呆住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黄穹抱着冯媛嘶吼的一幕，而冯媛的小腹却是被宝剑刺穿，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刚才便是冯媛将他撞下马，取而代之的被黄穹的宝剑刺穿了身体！

那一瞬间，李闲的脑子是空白的，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另一边冯君衡也是爆吼一声：“媛儿！”随即又是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再维持不住身子，玉山倾颓般向后倒下。

吕膺看到局势的演变越来越失控，不容犹豫，吼道：“都别发呆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没有回头路了，杀啊！”

极其短暂的一阵怔愣后，虎匪和那些骑兵都反应过来，回应道；“杀啊！”

“杀啊！”

比之前更凶猛的屠戮再次展开。

鱼红秋望向抱着冯媛的黄穹，长叹口气，却是也不知说些什么，转头快步走向李闲，在李闲面前驻足道：“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吧，给我做军师，今天你们中计，非战之罪，若有你助我，交广海上将任我们横行！”

李闲犹在怔愣着，目光落向黄穹怀中口角淌血的冯媛，冯媛似乎也在回望他，眼神交触，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被排挤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听到鱼红秋的话。

鱼红秋也有耐心，站在那里等待李闲反应过来。

这时杀戮越来越猛烈，一些实力不算强的溪峒酋帅已经被屠戮殆尽，虎匪和骑士开始集中力量围攻最后护卫陆元方他们的兵丁。

杨重隽、郭霸等人已经骇的脸都白了，杨重隽尖声道：“陆大人，咱们怎么办，要不投降吧！”

果然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这位平日表现莫测高深的市舶使大人，这会儿却是暴露了真面目，畏死贪生，胆小如鼠。

郭霸、薛曜还有薛儆的表现也强不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