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振东,别丢人了,十个馒头还不行?不够晚上回家让你姐给你多蒸几个,让你吃个饱。”
宋老师望着大舅,马二流子这两个活宝就笑。就连一向表情严肃不善言语的草上飞也笑。
二叔吃着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小声说:“大哥,咱这么办行不,垒墙的时候灰泥少放点儿,有点儿就行,木村要是不看着咱,咱就用干砖垒,外面抹点儿灰泥做做样儿,省得狗日的用的结实。”
“俺也是这样想的,能少出力多见活就是咱的目的”,三妮子恶恨恨地说:“让他们狗日的用个一年半载的就房倒屋塌砸死他们!”
三舅也没动脑子,随口也说:“叫俺说一点儿灰泥也不给他们抹,垒好就塌。。。”
“刚垒好就塌,龟本能饶了你小子?多少你的抹点儿,让木村看了是那么回事儿。”贾万田在一旁说。
“那——”三舅被贾万田说的没了词儿,搔着脑袋不再吭声。
董占彪对盖粮库似乎很关心,他吃完饭第一个过来像个监工似得围着拔地而起的房基这儿看,那儿瞅瞅,用脚蹬两下。。。。。。坏啦,包子刚垒的一小段儿墙被董占彪这么一踹“哗啦”倒了半截儿。父亲一看要出事,马上就埋怨董占彪说:“董大队长啊,这墙还没干呢,你这踹一脚还能不倒?”
董占彪唠叨了几句,走了。三妮子冲着董占彪的背影骂了一声,随后过来小声对父亲说:“有德哥,俺跟你说个事儿。”
父亲问:“啥事儿?”
三妮子说:“你不是会看风水吗,董占彪这狗日的咱糊弄不了咱就给他往墙里下‘镇物’,镇死这帮狗日的!”
父亲以为三妮子要给他说啥神秘话,原来是这事儿,他笑了,拍拍三妮子肩头说:“妮子兄弟,你太幼稚了,告诉你,那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不管用,要管用,咱在家一下不就得了,咱还用上这来?”
“就是,放屁没味儿!”大舅突然骂了三妮子一句。
三妮子一听大舅骂他,不干了,伸手就揍大舅。大舅也不示弱,抡起铁锹就跟三妮子打斗在一起。父亲一看两个人这咋还打起架了?一边训斥两个人让日本人看笑话,一边伸手就拦,拦了半天也没拦开。二叔急了,伸手给了每人一拳头,两个人这才分开了手,但两个人还都不服气,大眼瞪小眼相互对视。
之所以大舅敢跟三妮子伸手,是因为他自从跟了父亲和二叔后就不再瞧得起三妮子,他认为三妮子是外姓人,包子跟翠芝结了婚成了郭家的女婿,也算是郭家半个儿子。除此之外,他才是父亲正儿八经的亲戚。所以他一听三妮子说的都是些废话,就呲儿了他一句。
包子弄得很尴尬,因为大舅是他大舅哥,三妮子是他好哥儿们,所以,他嘎巴嘎巴嘴也不好意思说谁。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粮库的房架结构像模像样地盖起来了。接下来就该上房顶。父亲又找到龟本,让他准备炮仗。
龟本不明白为啥上房梁还要点炮仗,就问侯二鬼,侯二鬼支吾了半天也说不明白上房梁点炮仗是个啥意思。
父亲解释说:“上房梁点炮仗是为了房顶不漏雨,存放粮食安全。”
龟本似乎明白了一点儿,点点头。
父亲又说:“上房梁不但要放炮仗,房梁上还要贴上‘姜太公在此诸神让位’几个大字。。。”
“姜太公?”龟本疑惑地问:“姜太公什么的干活?”
二叔笑着说:“姜太公啥活也不干,他是‘房神’,是专门保护房屋安全的神仙,就像你们日本信奉的‘日照大神’,厉害厉害的。”
龟本听不懂,就让侯二鬼给他翻译,龟本明白了,琢磨了一会儿,于是就问侯二鬼,哪里有卖炮仗的?
侯二鬼说:“谷口旅团长早就不让卖了,现在又不过年不过节哪里也没有”。
侯二鬼这么一说,龟本似乎也想起来了,自打日军占领邯郸,谷口曾经下过这么一道通告,平日里不允许私造炮仗,更不允许老百姓放炮仗,谷口这样做是怕炮仗的响声惊扰了日战区的不安。这些龟本当然都知道。眼下没有炮仗粮库盖好又不安全。这怎么办?龟本搔着脑袋发愁了。
董占彪说:“张村长,今天情况特殊你就不能想想办法,看哪里有卖的?”
父亲也挠起了头,挠着挠着忽然有了主意,他一乐了,说:“大佐也不必为难,既然你们买不到炮仗,那我给你想个省事的办法,不买炮仗估摸着也能上房梁。。。”
“什么办法?”候二鬼急不可耐地追问。
于是,父亲就让龟本在他们把房梁架上之后,让士兵朝天上放一阵枪,说那样也能避邪。
龟本一听这法子的确不错,省时又省力。于是“呦嘻”一声,就在父亲他们没把房梁架上之前,派了十多个鬼子兵站成一排,等房梁一架好,父亲在房梁上一喊“响起来”,一排鬼子兵马上朝天空“乒乒乓乓”放起枪来。
枪声一响,孟庄立刻一阵嚷嚷声。村民们个个瞪大眼睛往粮库这边张望,心里骂龟本又出丧。
二叔,三妮子,包子,四个舅舅他们在房梁架上看着被戏弄的龟本哈哈大笑,一边笑着说:“太君太君,大吉大利,太君太君,呦嘻呦嘻”,一边在心里骂:鬼子鬼子,快死快死,鬼子鬼子快死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