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二叔解释大伙也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是他故意捣的鬼,他是嫌木村一直在现场监视,想捣个鬼也没机会。所以就想了这个损招儿。
一会儿,木村又回来了,头上缠着绷带,可能是伤口太疼,木村呲牙咧嘴,瞪着马二流子,那意思,该死的傻家伙!
七天后,炮楼圆乎乎地按时盖了起来了,炮楼的形状像个农村蹦爆米花的大布袋,直挺挺地矗立在粮库和弹药库之间。
鬼子兵高高兴兴地搬进了炮楼,插上了太阳旗,往周围一看,孟庄一览无余,嘴不住地说:“呦嘻呦嘻,花姑娘的看到了。”
“花姑娘就是你老娘。”马二流子冲着炮楼上兴高采烈的鬼子兵小声骂。
完工的最后一天,父亲要去找龟本交工,恰好龟本带着侯二鬼,木村来验收。龟本像个建筑专家似得围着炮楼转了一圈,又用手推了推墙面都很结实,没发现啥施工问题,又上下用眼瞄了瞄,齐刷刷的墙壁没有一个砖缝。
临走,龟本高兴,给父亲他们每人发了两盒日本罐头作为奖赏。马二流子终于盼到了日本罐头,他乐呵呵地把罐头揣进怀里,说回家再慢慢享用。
第三天,龟本把一批刚征来的粮食放进了粮库,没成想第五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雨水“滴滴答答”就漏进库房,把粮食上上下下浇了个透。 几天后,龟本准备把这批征粮装车运走,这时才发现粮食全部发霉变质了。龟本气急败坏地把父亲找来,劈头就问房顶怎么漏雨了?
父亲早有心里准备,因为他在上房顶的时候就做了手脚——在不同的地方把青瓦对缝之间故意不合严实,缝隙一见雨水能不漏进去?这事儿他没跟任何人讲,就连二叔都不知道。现在龟本找他后账他想咋说就咋说。
父亲说:“俺给你们盖的库房质量绝对没问题,关键是当初俺让你们放炮仗你们说没有,可俺们这儿有这个风俗,放炮仗它辟邪,上房梁不点炮仗房顶可不就漏水。。。”
“你胡说!龟本大佐不是让皇军放枪代替炮仗了吗?”董占彪旁插嘴说:“你分明就是在糊弄龟本大佐!”
“董大队长啊,你这说话就昧良心了,俺们干活的时候木村太君每天都监工,特别是你,一天不知要检查多少次,你都看到了,俺也没逃懒,这咋又成了俺骗龟本大佐,你说话太不讲道理。”
木村说:“那我们损失了十多车粮食,就这样让你一说就了事啦?”
“那还想咋着?最多俺再给你们修修房顶,别的俺没办法。”
侯二鬼翻腾着猴儿眼儿忽然又问:“那我问你,炮楼楼梯是怎么回事?”
父亲问楼梯咋啦?侯二鬼说:“就这几天,楼梯就摔伤了好几个皇军,现在皇军上炮楼每天都得竖梯子,这怎么解释?还有炮楼的墙壁怎么被雨一淋有的地方还透着气孔,这是夏秋季节,要是冬天皇军怎么在上面待?你是不是故意捣鬼?”
父亲一听“楼梯”,马上就明白了咋回事,虽然楼梯他没做手脚,但他知道二叔捣鬼了。尽管他心知肚明,但还的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龟本太君,俺当初咋跟你说的,俺没盖过炮楼,你们说,照葫芦画瓢就行,这倒好,有事儿了你们就怨俺,没你们这样的,要知道你们这么不好伺候,你就是打死俺俺也不来。”
龟本被父亲的自圆其说反驳的直瞪眼。当初父亲就是抓住了侯二鬼那句“照葫芦画瓢”,龟本也同意,他才敢在盖房时做手脚。当侯二鬼把父亲推到龟本面前说事,父亲不得把他那句话又搬了出来堵他的嘴。龟本干着急无话可说,不得不又把目光投到了侯二鬼脸上,看龟本的表情,炮楼粮库发生的事好像都跟他有关。
自从龟本强征了部分村民的耕地,那些失去农田的家庭就没了赖于生存的依靠,吃饭也成了大问题。家里有强壮劳力的家庭不得不找闲置的,从未开垦过的荒草地开荒种点儿粮食,但那些荒地都是不毛之地,如果有雨水配合长出庄稼苗来还能多少收点儿粮食,一旦遇到旱天不仅长不出粮食,甚至连下到地里的种子也得搭进去。为这事村民们不知流了多少泪。
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两年多来虽然他很同情那些失地村民的苦境,但由于兵荒马乱,村民整天处在惶恐之中度日,他一直没能想出办法帮他们排忧解难,这是他觉着对不起村民的地方。
不过,最近他有了主意,他想开一个香烟作坊,一是自己的增加收入,二是把那些失去耕地的村民组织起来让他们都来干活,等卖了香烟有了收入给他们开工钱,既解决了他们的吃饭问题,又能安抚民心,让大伙的心凝聚在一块儿全力抗日。
做香烟对父亲来说并不是啥难事,因为我爷爷早年曾经在我家开过香烟作坊,那时候我家的小日子过得真是滋润,父亲十多岁就像一个小少爷,梳着小分头,穿的长袍马褂在村里晃悠,让村民好不羡慕。爷爷还给父亲请了教书先生,让他坐在家里就能呀呀念书,要不为啥父亲脑子里的学问比二叔要多得多。
然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民国成立不久,各路军阀就开始混战,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邯郸这地方别看不大,谁来到邯郸都想搜刮点儿老百姓的肉皮,老百姓也就没了安生的日子。由于我家的烟作坊做出来的香烟都要靠城里的商店来销售,军阀这一混战自然也就开不下去了。后来几笔香烟生意都赔本儿,爷爷一狠心就把作坊关张,开始在家专心务农。
如今,父亲又想起了老本行重操旧业,打算用自己的独门手艺为失地村民半点儿好事,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