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花,玉佩落入秦子裕的手里,只见他怒目而视:“欧阳蝶兮,你吃个馄饨有必要下如此大手笔么?”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银子都输光了。”
秦子裕将玉佩重新挂上我的脖子,手道之重,勒的我差点透不过气来。
“速速带路,我去帮你们将银子追回来。”说完,秦子裕一挥衣袖,动作那个潇洒啊——
我也赶紧学着他挥挥衣袖,却带起一阵灰尘,呛的跟在身后面的婉婉青青大声抱怨。无奈地咂嘴: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咋会是这么大的捏——
秦子裕弯嘴轻笑,长眉飞扬,眼波荡漾。看的我耳红目赤,心如鹿撞,幸亏夜色迷离,遮住了我的窘态。
从英雄赌坊出来时,东方渐白,我已经呵欠连天,任由婉婉青青扶着走去,东倒西歪,最后的意识里记得有人将我温柔地背在肩上,青竹香味满怀。
我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甜甜地进入了梦想——梦里,我大杀四方,将英雄赌坊里所有的赌客杀的服服帖帖,跪地求饶,再心甘情愿地送上金银财宝,然后我躺在白花花的银子中,幸福地打滚。
一连几个晚上,秦子裕带着我们姐妹三个,杀遍杭州城大小赌坊,我赚的盆满钵溢。
七月初七,鹊桥飞仙。
这晚秦子裕说什么也不肯再带我进赌坊,说是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我撇嘴数落:“秦师兄,今夕是情人约黄昏后的好日子,你我孤家寡人,只能以赌寄情罢了。”
秦子裕伸手扯了扯我垂在耳边的小辫子,露齿一笑,笑容纯净,眼角的红痣忽起涟漪,妖艳迷人。黄昏的余晖,将他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晚风阵阵,衣袂轻飘,他双手背负,脚步轻快,瘦长的身影随风摇曳,似乎会随时乘风而去。我驻足痴痴而望——上天对他真是太亲厚,生的如此祸国殃民,实在是天理不容。
“站着发什么呆?”秦子裕回首向我招手:“快跟上。”
沙漏平稳地划过,夜色渐深,
湖水轻慢,催眠似地淌向长堤,偶尔有白色翅膀的野鸟俯冲略过水面,荡起细微的波浪,一切美的如诗如歌。西湖之畔,灯火通明,游船拥挤,人声鼎沸。我们的游船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安静地从浓密的夜色里突破,无声无息地飘进水中央。
我惬意地躺在甲板上,仰望苍穹。
苍穹如一大块黑色的幕布,悬在遥远的宇宙间,七夕的月牙儿默默地隐在一个角落,黯然失色。倒是漫天的繁星争先恐后地冒出头角,俏皮地眨着眼睛。
夜风掠过,送来低低吟唱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秦少游的《鹊桥仙》。唱者应是某个歌女,声喉娇脆,唱时如珠玉落盘,尾语略带沙哑,颇显伤感,令人黯然**。
歌罢,从各个游船隐隐传出热情的掌声。
我听的如痴如醉。
“秦大哥,秦大哥,我们想听你吹箫。”婉婉青青缠着秦子裕撒娇。
不多时,低沉的箫声渐起,优雅而动听。我对音色并不精通,却感觉乐曲熟悉至极,一如很久很久以前刻在心头。
箫声起伏,在迷离的夜色里飘荡。和着湖水轻拍船底的节奏,一晃一动,箫音微颤,游船轻摇,美妙无边。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甜美的歌声仿佛不甘寂寞,在箫声响起片刻后,跟着节拍轻轻吟唱,初始声低颇为娇羞,慢慢地声气渐高,盖过四周嘈杂,音色纯粹清澈,情深款款。
居然是一首《凤求凰》。
怪不得如斯熟悉——我忽然想起那年的洛水之上,也是这般迷离的夜色中,有一如玉少年,隔着美好的月色,对我弹唱凤求凰,山盟海誓,情深不移,来将我求娶。
而终究是一梦而已。
无视从四面八方向水中央驶来的游船,我侧身进了船舱,将痛楚隐藏。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水上的歌声、箫声、依旧不歇,夹杂着笑语晏晏,是一片歌舞升平,忽然觉得如斯美丽的夜晚,躲在船舱暗伤不像我的风格,遂整衣起身。
入眼处,却是无数温暖的灯火,摇曳在大大小小的游船里,点点簇簇之间连成一片通红,瞬间划破熟透的黑夜,点燃宁静的西湖之水。
右侧的游船琴瑟相鸣,偶有窃窃私语,像是一对游湖的情人相见欢。然而后面的船上传来瓷器相碰的声响,生生破坏了旖旎的美景,估计是某位喝醉的游客打碎了酒杯吧,左侧的游船更加热闹了,衣香鬓影,乐鼓阵阵,时不时涌起哄笑鼓掌声,夹杂着少女低低的劝酒声,满眼皆是纸醉金迷。
最活色生香的莫过于前方的游船,横刺刺地挡住了我们的船只,相比之下,我们的船真心小的可怜,美男师兄秦子裕横刀大马地坐在船头,玉色的长箫搁在桌上,在明媚的灯火里,泛着暗幽幽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