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丁宅,占地五进,气势直逼隔着一条大街的知府官邸。
一盏茶功夫,我就见到了器宇轩昂的丁大少爷:长眉星眸,唇色鲜红,一袭浅紫锦袍端的是风华无双。
可惜手中的纸扇摇啊摇啊,这大冷天的也不怕摇落一身鸡皮疙瘩。
我遥遥行了一礼。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丁大少丁玉山含笑站定,认真还了一礼,看似恭敬,实则轻佻。
“杭州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我凝眉。这丁玉山从进门至现在,一双流光飞泻的星眸就一直粘在我的身上,从脸蛋扫到前胸,再移至翘臀,眼中热意越来越浓烈,一层一层放肆地掠过我的周身,如同一层一层地扒去我的衣裳。
杭州第一风流城西玉山郎,风流又下流,这是集坊百姓对他的评价。
好在我脸皮厚,东拉西扯与他扯了会闲话,就转入了正题。
“我爹他老糊涂了,签了此份不妥的协议,丁大少爷能否通融一下,我们重新拟订一份?”我天真的笑,傻傻地问。
“既然欧阳小姐如此直接,本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丁玉山两只狼眼闪闪发光,他搁下手中的纸扇一屁股坐在我的身侧:“若是你能答应嫁我,那关起门来我们就是一家子还要这区区协议做啥?”
我张口结舌——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敢问丁少是娶妻还是纳妾?”我弱弱地问了一句。
“不才前年就已娶妻,后院置有8房妾室,你若嫁过来,本少就凑足十位美人,哎呀呀呀。。。。。。如此岂不快哉!”他重新拿起纸扇,摇头晃脑一脸浮想翩翩。
我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好一会,我才缓过起来,强颜欢笑:“丁大少爷,若您真有诚意,赶紧到踏雪山庄去下聘礼吧!”
倘若这贱男真赶来,那么就让他有去无回。
闻言他倒是一愣:“你答应了?”
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选个好日子过来吧,本小姐就在踏雪山庄静候您的大驾。。。。。。。告辞!”
后来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才逃脱丁玉山的纠缠,可却是已经被咔去不少油。
马车一路疾驰,我一路沉默。
“喂,欧阳蝶兮,你没事吧?”银子看我气得脸色铁青,却始终不发一语,有点担心。
我摸了摸气得发堵的胸口,狠狠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她未赶在丁玉山纠缠之前过来阻拦,我也不至于被人欺凌成这副模样!
说什么江湖儿女,一身正义,关键的时候都是狗屁!
又一想:若是秦子裕在,他一定会把那个丁玉山揍的满地找牙。
若是未曾与殷九决裂,他一定会把那个丁玉山剥光游街。
如今,妖孽与大神皆离我而去,身边只剩一个视我为头号情敌的银子,每日虎视眈眈以我落魄之时落井下石为乐。
“噗——”地一声,我张口吐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喷了悠闲地坐在我对面的银子姑娘一脸。
在她震惊的目光里我梦幻般地叹息,摸着发痛的胸口往后栽去:“吐出来,就舒服多了!”
自那一晚西湖间,用透骨透心的言语逼得与殷九决裂,从此我就不得安宁——殷九临去之间发狂的吼叫夜夜化为噩梦,拍打着我绝望的心门。
彼时,秦子裕却正在生与死之间怒号徘徊,我只得将满腔的痛苦强制压下,不去想不敢想不能想,生怕一眨眼,如花美男就消失在我的眼前,从此只余一缕香魂飘在梦魂里。
原以为狠下心来割舍与殷九的感情,换的秦子裕的谅解。从此一笑泯尽恩怨,忘却前尘往事,重拾旧心情,花好月圆。却怎料他不辞而别,无声无息地从我的生活里抽离,将我一个人推至这冰霜漫天的人世间,落得一个左右两头空的下场!
最最残酷的现实,是我还未来得及品尝一手酿制的苦酒,又迎来如今沉重的一击。
踏雪山庄要完了!
强大如我,也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噗——”又一口,鲜血洒满一侧车帘,红彤彤的煞是鲜艳。
银子惊慌地尖叫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
“走不动了,你背我进去。”我染血的食指在她眼前一晃,满含淤血腥味的嘴一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放心吧,我没那么较弱,不就两口血嘛!”
我说的是实话,自从遇见沈飞扬,他左一盏滋补药品,右一盅养血糖浆,把我圈养的比一头小狼崽子还要强壮。
银子赶紧卑躬屈膝将我背进山庄去。
近黄昏,踏雪山庄安静的渗人。
夕阳从遥远的西方慢吞吞地飘过来,落在青瓦鳞鳞的的屋顶,惊起一串闪闪的光芒。游龙般的屋脊首尾相接,自南向北,层层叠叠。西北风从一进一进的垂花门掠过去,沿着精致小巧的走廊,扑向深水满池,荡起圈圈团团的水波。
我让银子把我放在东厢的假山前。
先不说伊人已去,留空楼,添满腔惆怅。自别洛阳匆匆数载,驻杭州起踏雪山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心血。如今一念之差,眼看家园就要易手他人,如何不让我心痛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