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化了自己生前的模样,甘愿在温紫仪身边当个低眉顺眼的小婢女,暗中默默施法替她挡走凶难。渐渐,温府势利之人觉得温紫仪很是邪门,也就容她躲在偏远别苑里,再无人欺负,也再无人问津。
温紫仪眉眼逐日长开,有暖儿相陪性子也日益开朗起来。
这一年春季又至,暖融融的阳光把清爽的空气熏出荣荣勃发的馨香之气,翠鸟温言软语地拂过碧清湖水,百花争艳伸展娇颜招揽游人驻足欣赏。
那一身青衣佩剑的华俊少年正值意气勃发,白玉一般干净温润的脸庞刹那印在了温紫仪情窦初开的心房里,她轻轻拉了拉正在帮她围着牡丹披风的婢女暖儿,一张原本白净的小脸浮上比这初春花色更为明艳的娇羞之气。
“暖儿,帮我,我……我喜欢他。”
她向来对她都是言听计从——“好。”
她便换上了温紫仪的容颜,谨慎小步走入湖心亭里,那时春光明盛,亭中四围水色倾城,抬步而上的闺秀女子面色清丽,一身活泼娇俏之气难掩其姝雅自如的资质,不过万千花色中偶然一眼,傅容尘便已倾心。
她与他谈笑共饮,男子温润如玉,博识大度,她也向来不拒坦诚心扉结交知己,话语间的自在伶俐之气,是傅容尘结拜见过那么多名媛淑女未曾见过的。
两人相约明日再聚。
暮色渐至,她默然回府,将已打探到的消息都告知温紫仪。
温紫仪磕在案头睡着,听得暖儿回府方才惊醒,满脸喜色。
傅容尘本是傅家长子,而傅家一门本是名声赫赫,财如山斗,是一户极其好的归宿。
她便开始暗暗担心,担心温紫仪性子柔弱,这样强势的家族,必然有同样强势的家主,一并带着同样强势的各种利益相关人。
驰骋人世间多年,悲欢离合贪嗔痴恶她看得太多,她担心温紫仪要受欺负。
傅家不日传来傅家老爷去世一事,温紫仪本想亲自前去会见傅容尘以表哀思,后因女儿心思尴尬难以启齿,终究遣了暖儿易容前去。
那晚烛火燃至凌晨,暖儿替傅容尘斟酒,眼见他丧父之痛却不能相助,听得他大憾进不得仙界太乙真人门下,恨不能拜托一介凡躯羽化升天,面孔泛红而薄醉动人,向来温和容忍的他竟将眼前朝思暮想的女子用力搂在了怀里,在她耳边和着醇香醉人的酒气许下媒聘之言:“紫仪,我等不及了,我明日就去你家提亲,你要什么作为聘礼?绫罗碧纱,流珠锦绣,便是倾尽我傅家,我也要让你成为我傅容尘的妻子。沧海桑田,万流枯竭,我们好好在一起。”
我们好好在一起……
拥着他的男子温润深情,一片真心任她撷取,她却只能顶着其他女子的脸,让他爱上这张脸。
或许他爱的始终都只是这张脸。
傅容尘醉倒在她怀里,她伸手抚上他微烫的面颊,微微低头细细端详那张脸,继而纤指抚上他的唇,从自己口中提气将体内最为纯净的内力修为一点点输到他体内。
一切完毕,她才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觉得应该吻上去,却不该是顶着温紫仪的面皮。
烛光曳曳,情动再三,也就作罢。
她是没有资格的,她一不是真正的温紫仪,二不是真正的活人。
她不过是一只连魂魄都只剩一半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