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疼她,连你亲身用的紫玉令牌都舍得给她。你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缚神岛找我,被我占了先机,抢了令牌,重获自由。”
委实是他的一笔疏漏。
只是他那时正在奄奄一息的边缘,琢磨着交代遗言。
棋盘内一子落地,兰陵微微抬指,引入棋盒内。
那是一枚黑棋。
兰陵却放入了白棋盒。
湮华自是得意地笑:“你鲜少出差错,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想必后悔极了吧。”
后悔吗?
兰陵问自己。
“但我瞧着,她区区两百年修行的半魂之身,又受过十世轮回的惩罚,敢提着脑袋上缚神岛,来询问我救治神之躯的古法,倒也是一颗真心,日月可鉴。”
救治神之躯?
她难道不是听从魔尊的指令,私放邪神扰乱神界吗?
兰陵皱眉,心中有不详之感:“你方才说什么?”
湮华君笑起来,话中却分明带了丝暧昧之意:“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活这么久,你是活糊涂了还是寂寞久了,竟然收只女妖做徒弟。更可笑的是,那只女妖还爱慕自己的师傅。我说去引复生池水才能让你活过来,她就真去了。现下看你这番张狂模样,我倒是后悔没在缚神岛上杀了她,我真是后悔。”
一柄冰凉长剑灌着强烈刚硬的剑气直逼湮华喉口,翻手一劈,那具白色骨架碎落满地,继而一阵散散之音,已成满地骨灰粉末。
粉末扬尘,空荡荡的蓝袍从地上浮起,越飞越远。
湮华熟悉的笑声却满天满地。
“放心,这种事我不会告诉其他神的。哈哈哈……”
兰陵站定,许久,猛地俯身呕出一口红艳鲜血。
他身侧的白色棋盒之中,那枚放错的黑子安安静静的躺着,黑白棋子上皆是血迹斑斑。
六界魔兽肆虐,战事吃紧。
他能安稳坐于亭中落子对弈,纯属是因为掐算到湮华将来此一叙。
自出了缚神岛,湮华君混迹在魔界,毫无消息。
湮华能力如今能胜过不少上古之神,神界乘机围攻,并不是明智之举。
他只有亲身探测湮华实力。
湮华来此,也是为探测兰陵实力。
而他镇守四方擎天柱筑基的神之躯近日正被魔兽啃噬,体内气息并不稳定。
湮华来此不过半个时辰,他敛着真气忍得辛苦,是而湮华一走,他便破功大痛。
脑中尽是白悠兮趟过丹霞殿销骨池那般瘦弱决绝的身影。
“……敢提着脑袋上缚神岛,来询问我救治神之躯的古法,倒也是一颗真心,日月可鉴。”
“……更可笑的是,那只女妖还爱慕自己的师傅……”
湮华君的声音鬼魅般萦绕不止,兰陵抚上眉骨之间,闭了闭眼。
却跳出白悠兮哽咽乞求的声线。
“师傅……你听我解释。”
然而他没有,连一点机会都没给她,一个字都不让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