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谭洁带着杨万才和严世伟走了出去,肖鹏差一点给自己一个耳光。他不止一次的叮嘱过自己,遇事要冷静,不要把情绪挂在脸上,有时候还是沉不住气。一个没有城府,或者城府不够的指挥员是会坏事的。既然有了疑虑,在没有搞清事实真像之前,就该不露声色。“肖鹏啊肖鹏,你还十个不服八个不忿,就凭你这肚量,还配做将军?”
杨万才气色上表现出的阳光让肖鹏信任,但是严世伟眼里闪烁的东西让肖鹏感到不舒服。
的确,肖鹏是极为自负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狂傲是发自内心的,他一向认为自己当个小小的支队长是电线杆子当筷子——屈才了,他从来都相信自己心灵的感应异于常人。就在他狠狠责骂自己时,许放走了进来。
满脸是汗的许放进屋后第一件事是找水喝,眉眼中全是灿烂的笑容,这些日子他过得很开心。就在肖鹏生擒公田的同时,他率领的小分队把米不梁抓获了,而且部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现在支队里,没有人再把他当政工干部看待了,连肖鹏都说他脱胎换骨了。肖鹏和谭洁已经研究过他的情况,要上报特委,让他兼任支队的副支队长。许放对当什么干部到无所谓,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争名夺利的想法,可是大家对他工作能力的肯定还是让他开心的,尤其能够得到肖鹏的认可。
“这么高兴,说说什么好事。”肖鹏把手巾扔给他说。
“能不高兴?”许放坐了下来,卷起了旱烟,一边抽着烟,一边接着说:“那么多人争抢着要当八路军,老百姓对我们的信任恢复了,如果不是你要求严格控制参军人数,我看再发展一个支队都没问题。”
“人多当然是好事,但是我们不能被眼前的大好形势冲昏了头脑,新兵过多会带来很多生活问题,会给当地的老百姓增加负担。以目前西河的局面,我们还没有能力建成稳固的根据地,所以我认为兵员不易过多,散兵游勇是经不起失败的,遇到挫折就会兵败如山倒。我们当前首先要做的,是练成一支精兵,兵贵精而不在多。”肖鹏慢慢的解释着。这些年的战场经历告诉他,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到了战场只能成为鬼子的靶子,战争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那是实打实的实力较量。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那么多人找我当兵,我真的很为难,不过新兵的训练热情非常高,他们都说八路军敢打鬼子,肖队长不忽悠人。”许放眨眼忘掉了遗憾,兴致勃勃的说。
“怎么又把我带上了,这可不是好兆头。要知道,运河支队是党的军队,不是我肖鹏个人的,离开了组织,有多少个肖鹏都没有用。”肖鹏开始还苦笑,后来就严肃了。自从三湾改编,古田会议之后,maozhuxi就确定了党在军队的地位,党指挥枪是组织核心,不能在部队里搞个人崇拜,那是旧军队的毒瘤,上级知道了,对他个人的发展也没有好处。
“肖队长,你就不要强求了,老百姓哪里有这样的认识,他们佩服谁就为谁唱赞歌,这是没有法子的事。”许放知道肖鹏的担心是对的,但是也知道,说这些话老百姓是不买账的,说多了会打消他们对运河支队的信心。多数百姓看一支部队行不行就是看主官的能力,在短时间里,没有人能够改变他们的认识。
肖鹏听见许放这样说,不好再说什么了,就把话题转到训练战士身上,这也是他最关心的。肖鹏清楚,战斗随时都可能发生,所以短暂的太平是弥足珍贵的,必须抓紧时间训练。“虽然真正的军队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没有经过战场考验的军队,还不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但是军事训练还是必要的。对那些暂时不能入伍的百姓,要多做说服工作,千万不要伤了他们的积极性。”
“这个道理我懂,你忘了,我是干政工的。”许放终于不谦虚了一把,说完自己也笑了。
肖鹏当然更要笑了,对这个助手十分满意,就是他首先提议让许放当副支队长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当冬季来临青纱帐失去,我们就缺少了最好的屏障,这时候的鬼子是疯狂的,我们会居于绝对劣势,必须从现在开始早做准备。”
许放点头认可肖鹏的话,对他的未雨绸缪很是钦佩。自从肖鹏回来,支队像是脱胎换骨了,上上下下信心十足,尤其是活捉公田后,肖鹏简直成神了。一个队伍有这样的当家人,战士们心中就有了依靠,这对稳定部队是极为重要的。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谭洁回来了,一个简短的小会就开始了,主题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召开公审公田和米不梁的大会。
“乡亲们都盼着快一点开会,这对提高西河百姓的信心,鼓舞士气是极为重要的,所以我认为,会要早一点开。”谭洁显然等不及了,脸上的神色是兴奋的。
“你是被老百姓逼的,对不对?”肖鹏讪笑的指指她的鼻子,脸上挂着戏虐的笑,随后就收起了笑容。“这个会不是那么好开的,现在小野一定气疯了,在满世界找我们,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就是因为我们并没有确定开会的时间和地点。在我看来,小野的不动比动更厉害,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再说了,我们开这个会不应该仅仅达到鼓舞士气的目的,一出戏有主干还应该有枝叶。”
“算了,你就竹筒倒豆子——统统说出来,知道你鬼头蛤蟆眼的,一肚子道道。”谭洁故意揶揄肖鹏说,但是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赞许,心高气傲的谭洁算是真正服了肖鹏,这个能文能武及其勇敢的男人,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出色的,一颗芳心早已经偷偷的溜了过去,可惜肖鹏并没有注意到,这让她想起来心里酸酸的。
“我在想,小野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他仅仅是想夺回公田?不!即使夺回了公田,他也不过是和我们打个平手,他一定要想反败为胜,这才符合他的性格。小野这个人是极为骄傲的,这既是优点也是他的软肋。”肖鹏还是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想法,而是因势利导的,教会他们怎么去看待问题。
“肖队长的话有道理,通过半年来的较量,我感觉到小野的确非同一般。这个人做事缜密,目光深远,就像下棋高手,很少看一步棋,不把整盘棋布好,绝不轻易动手,用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来形容他也不过分。”许放接过话说,历经了飞虎山和松树岭两次大战的许放,算是对小野有了深刻的认识,因此他赞同肖鹏的话。
“没事啊!小野心眼再多,还能多过咱们的肖队长?”谭洁见许放赞美小野,心里不舒服,就开起了玩笑。
肖鹏此刻却没有心思开玩笑。“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也,就是说打仗得用心智,战场上的实际较量就是斗智,武器的好坏,人数的多少不过是工具。古往今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例多得是,就是因为胜方的指挥员能料敌先机,化劣势为优势。我想,这次的公审大会,我们除了达到鼓舞士气的目的,还应该达到令一个目的:练兵。”
“练兵?”谭洁和许放不解的问。
“是的。”肖鹏肯定的回答。“我们最近招了不少新兵,但是他们没有经过战争的检验,不能算是有战斗力的部队。当冬季来临之际,带着一群没有战斗力的部队和鬼子周旋是危险的,我们要充分利用小野报复我们的机会,找到他的薄弱之处,打它几个小仗,提升新兵的信心。”
“什么叫小仗?”谭洁皱着眉头问?
“就是打有把握的仗,不在乎歼敌多少,重在打出信心。”肖鹏解释说。随后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没有异议,又说:“借着青纱帐的优势,我们和小野捉迷藏,找到机会就消灭他一股。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用一部分部队引诱敌人,调动敌人,拉出空挡,主力部队隐蔽集中。公审大会不枪毙公田,只把米不梁处死,只要公田还活着,小野就不敢放弃追捕。拿公田做诱饵,在冬季到来之前,我们的新兵也就练得差不多了,应该能应付鬼子的扫荡。冬天到来之后,我们组织小股部队,全力破坏敌人的物资基地,交通要道,矿山和工厂。”
“小野会把这些地方看护得很严。”许放担心的说。
“那我们就跳出西河,在别的区域作战。我对冀州地区的日伪指挥官做过研究,旅团长森严不好对付,但是幸运的是他被调走了,现在真正难对付的就是小野,我们的活动空间还是很大的。”肖鹏说到这,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我看可以,你呢?”谭洁表了态,转而问许放。
“我同意。咱们就积蓄力量,准备冬季和鬼子大干一场。看看四三年的冬天,西河是鬼子的天下,还是人民的天下。”许放充满豪气的说,他的话引得肖鹏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