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十四节
吴明凡试着向旁边一个看起来精干有经验的队友请教行军经验,说可否指点一二要点,或者能否搭伙一起出发。那人皱着眉头听完,然后面无表情,冷淡的回了句:“不。”看着那个人加入一小群人轻声交谈着出发了,吴明凡有些发愣。走在路上,可以看到云大片大片地在天上飘,在云与云的缝隙间露出繁密的星斗来,就像是被遮挡在云层上方的银河,从云层的破口间洒落了银色的光尘。深秋的夜风里已经带着砭人的寒冷,吴明凡紧了紧背包的带子,跟在大队的后面,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舅舅教给他的单兵野外行军口诀“深呼吸,缓喘气,微食微饮,未疲即歇,”生平第一次进入如此密林,四周尽管时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然而沉静的气氛依然笼罩着这片茂盛的草地,草丛左右摇摆,若隐若现,有与世隔绝的奇异感觉。有的地方丛生的灌木紧紧缠在一起,筑成了一道难以穿越的栅栏,常常不得不爬着通过。背上沉重的背包让人头脑麻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远处野兽的嚎叫,那种孤单感让人全身发颤。吴明凡尽管生性随遇而安,此刻也忍不住转过头,在身后朦胧的西北方向,那条无尽道路的尽头,那是家乡,有他最牵挂的家人在那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他们。
对于军人来说,背负着重物穿行在草原中没有任何浪漫可言,黎明前的寒风吹得人全身发抖,步行几个小时以后,脚就开始发酸发胀。吴明凡坐在背包上睡了短短的一觉,醒来觉得虽然身上有些冷,但精神轻松,精力恢复了不少,一路上像这样小睡了几次,身体的疲乏能得到缓解,对于后面的行军觉得也不觉得那么难熬。这个发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舅舅教给他睡“小觉”的技巧在野外是如此重要。天亮了,四周听不到有人经过的声音,再向前走要靠电子指示器才不至于迷路,路上时而会看见一小片树林,那意味着有可能会有小溪。树林里会有那么一两间窝棚,远远看着非常的安静,像是隐居地,与世隔绝。
太阳升起来,深秋的阳光只能带来一丝暖意,却把草原映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熠熠生辉,气势雄壮非凡,在这一片半人高的草地里走了整整一天,到傍晚的时候,电子指示器接到第一条信息:“允许自由获取食物”,这时候,吴明凡正在一个树林的空地上拾了柴架起一堆火,把一只兔子烤得半焦,树林边上的枯树枝很多。
吴明凡正准备把今天剩下的干粮上放进兔子腹腔里热一下,这时候听到身后一声树枝断开的“嘎巴”声, 吴明凡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瘦高个举着一根粗大的枝条,直接抡向了林平,林平下意识的缩头,四仰八叉的向后摔去,摔倒前的一刹那,睁眼看到瘦高个因为树条抡空闪向一边,地上满是枯枝和腐叶,人摔在上面反而不痛,他也没有时间庆幸自己的左手还紧紧攥着那块压缩干粮,努力的翻身发力,压缩干粮像石头一样直飞出去,没有辜负吴明凡的愿望,砸到了瘦高个的脸上,瘦高个一下子像被电击了一样摔倒在地,呆了半刻才开始嗥叫。
那瘦高个先嗥叫了几声,然后晕了过去,吴明凡这才知道自己这一投用了多大的劲。等到那人醒过来时,吴明凡正拿块毛巾浸了冰冷的溪水给他擦脸上的血,他被吴明凡的压缩干粮打断了鼻梁,那瘦高个痛得直抽搐。吴明凡刚才检视衣着装备发现这个瘦高个是一起出发的战友之一,于是用冷手巾给这个“狼战友”进行冷敷,这时再想起舅舅说的“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不禁苦笑。
吴明凡把那只兔子继续烤熟,然后在附近四处寻找,那个扔出去的压缩干粮因为开过封,已经碎成渣散开了,他只能叹了口气,把烤得半生不熟的兔子吃了一半。那个瘦高个醒过来,面色如土,鼻子肿得老高,像电影明星成龙一样,连嘴都张不开,剩下那半只兔子也吃不成,那瘦高个对着吴明凡投来蕴含着愤怒与幽怨的目光,让吴明凡久久难忘。吴明凡双手拢在火上,暖和着手指,静静地问:“你怎么办?自已走还是和我一起走?”那人低头思索一时开不了口,面对后面绵垣一百多公里的山岭和一望无际的茂密草丛,内心不由产生了畏惧,盯着黑暗中的某处好大一会,“我要回去。”那人嗓子里咕噜了一句,吴明凡点点头,帮他找到背包,把信号棒取出来放到他手里。
那瘦高个坚持要看吴明凡的编号,让吴明凡很恼火,明明是他偷袭在先,看他编号就是要要回去告状的意思,吴明凡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把背包上的编号亮给那人看,然后背起包就离开了。星星,数不尽的星星,在黑乎乎的树梢上聚成一团一团,经历了这一次让人意外的惊险考验,吴明凡特别小心,注意有人靠近,他摸黑走了一阵,注意到背后一个烟花升起,当他爬到一棵树上把自己固定好的时候,看到远方开来一辆亮着灯的汽车向那堆火开来。他望了一阵,直到车开走,然后让自己又进入“小睡”。
舅舅说过,野外行军最大的敌人是“低温”与“睡眠不足”,草原夜里温度只有几度,根本不敢放开睡觉,很容易冻伤,而睡眠不足又会使体能严重下降,吴明凡睡一小会,就醒过来活动一下身体,等身体热起来就再睡一会,天还没亮,不远处传来野兽低低的哼叫声,吴明凡只能看到暗处稍微显点灰的影子,是狼。
等到太阳升起,吴明凡才从树上跳下来,草原上的夜晚真是难熬,虽然精神还好,但固定着在树上呆了一夜,还是让人肌肉酸痛。按着电子指示器继续走,到了中午的时候,来到了一条河流的上游,一大块带状的沼泽里长着一蓬蓬的水草,有几百步之宽,吴明凡在岸边犹豫了好一会,只能把衣服全部脱下来装在背包里,只穿着短裤跳了下去,头上顶着背包在齐胸高的水和泥浆中往前趟,走一会就停下来,长长的喘口气。
经过艰难的跋涉,最后几乎是蹒跚着往前爬,几乎以为自已出不来了呢,终于碰到了实地,吴明凡仰面朝天的姿势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身体酸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嘴里的泥浆都没有气力吐出,肺痛得引起一阵阵咳嗽。又高又薄的絮状云,轻轻的遮在淡蓝的天空上,看到这美丽的景色,有那么一刻,在和风的吹拂下,吴明凡心里在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