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八十四节

 ；帝国正朝十年年末至庆朝元年年初，帝都城内爆发了一系列的战斗，即使对于参与者吴明凡来说，也是一个庞大的，无法弄清楚的乱局。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所负责的是执行层面的事务，纵然有枢密院通报的情报，行动总指挥欧阳敬的透风，对于整个大局，吴明凡所知的信息仍旧粗糙，只知道在这一年的年末开始，以枢密使朱洛水为首的帝**方终于出手。一个政治团体想要站上舞台，总要遭到旧势力这样那样的打击和磨合，枢密院虽然开始征召了一些军内特工，做了一些事，察觉到了异样的帝都中枢有了些不安，但那些事都是小打小闹，真正想要文官们让出一个位置，枢密院终究还是要展示出实力，让他们感受到压力——这是枢密院的初衷。

帝都的政治生态系统浩大而庞然。若要形象化推演，聚集在帝都的百余万官僚联系着帝国各地数千万体制内官员和官商从业人员，就如同一条浩荡的江河奔涌向前，身处其中，大部分既得利益者首鼠两端多处押宝，立场反而难以辨认，在南北双王并立，枢密院欲分一杯羹的局势下，体制内大部分人的利益导向愈发复杂，一开始，帝国文官体系总体上还是牢牢掌握着略有些混沌的政治格局，尽管枢密院直接地提出过解决方案，试图与文官们站到平等的位置上，但随后整个文官体系的力量开始转向，正面对阵枢密院，枢密院的处境就如大多数人预期中的一样急转直下，甚至于枢密院的许多支持者都看到了那可能是属于失败的颓丧的气息。这一切，直到帝国枢密院出人意料地展开了一场诡异而复杂的……人性战争。相对而言，既然已然陷入这场政治纷争，吴明凡这边反倒没有了任何顾虑。他注意着事态的发展，偶尔会安排人员去帝都市井街坊间听一听舆论的导向，同时也在猜测着枢密院到底打算做点什么。而随后枢密院使出的一连串的手段和发生的战斗，即便在许多年后想起来，都令他有些唏嘘不已。

 ；正朝十二月三日以后的一个星期，帝国枢密院毫无征兆，突然选派七十余名中高层军官赴帝都周边的警备司令部、卫戍区、集团军等团级以上部队蹲点，行使副监军职责，牢牢把控帝都驻军的一举一动，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军队是一个暴力团体，最重要的就是组织度。成千上万以厮杀为业的军人汇聚在一处，只要组织度稍弱，约束不力，下一刻都不知道会发生出什么事情！政局纷乱时期，对以人员为重点，以军事训练为中心的各项工作加强组织、控制是理所当然，只是，掩盖在官方从严治军、整肃军纪说法表象下的，枢密院的真实意图，直到十二月十日以后，才终于浮出水面。而在这期间，帝国中枢方面，其实已经有官员察觉到了端倪，可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军队简单高效的作风、强硬的命令，以及有人宣传的军人团体崛起的荣光这类观念占了上风，作为众多帝国基层军官来说，对于传言中帝国中枢将强行撤换枢密院领导层的理由是无法理解的，说到底，枢密院效忠于帝国中枢，而军人则是听命于枢密院，这一次，枢密院不过是在文官们搞不定时局时“想帮个忙”而已，到得十二月十五日，帝国枢密院下达帝都驻军“封营令”，众军得令遵从，可以说，帝国中枢想要拉拢、架空枢密院的阳谋，才一开始策划……就算是失败了吧。

 ；

对于帝国政界来说，每个胜利都可能有一百个父亲，而失败却永远是个孤儿，是的，胜利的庆功宴上人头攒动，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大家都有功劳啊！失败呢？形单影孤，没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也没有人为失败说几句公道话，所以，衡量胜利与失败的重要标准应该是，有没有庆功宴。帝国中枢庆阳府内，有一个小型的庆功宴正在进行，新旧内阁二十多人会聚一堂，举杯畅饮。正君赵国庆、相国方南平、监察使王瑞江坐在一起，几个人看起来神情轻松，

“枢密院下达“封营令”，对我们来说是个胜利，我们掌握着总捕衙门，维护帝都的秩序不成问题，枢密院这道命令算是自废武功，这也说明前段时间，我们施加的压力起作用了，枢密院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咱们那时候还担心朱洛水昏了头想要做孤注一掷呢。”王瑞江笑着点评。

 ； ；“孤注一掷？就算他想做，枢密院里倾向于我们的人也不会允许，朱洛水调动军队的命令早上发下，恐怕当天晚上就会被兵变拿下了，我们倒省了事了。”方南平也笑着解释，他说的是正理，在帝国境内，哪个人想要凭借武力上位，那就是在找死，这是帝国上下的共识，王瑞江点了点头，望着外面的些许亮光，面上露出丝狠意，笑了出来。

“不过，此次南北达成和解，便要对军队厉行整肃了，今天几位内阁成员都在说这个。枢密院此次“抢位”的事就到此为止，之后便要严肃军纪……此事可一不可再啊。”赵国庆微微拉长了语气，皱着眉头说。三个人说着这事，也知道帝国广阔，每任内阁都要经历一些艰难磨砺。赵国庆内阁刚刚上位，便遇上这样的事，给众人当头棒喝，反倒是好事，毕竟事情已近收尾，此后想起来。也会有种披荆斩棘才建立起事业的感觉，枢密院插手政务更像是上天赋予新内阁的一次考验，但事情终于收尾了。

时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去，这一年的年末，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是个不怎么热闹的冬天，总参情报部的欧阳敬来了一趟，郑重交代下一阶段的任务，吴明凡极为罕见地质疑了长官欧阳敬下达的任务，欧阳敬一改初次见面时的平和，目光严峻地盯着他，极为粗暴地要求他必须执行命令，送欧阳敬离开，外面的夜风寒冷，吴明凡自前面这条街向远处望过去，能够看见城市的灯火光芒，一座座的高楼、一条条的街道，宽阔的水泥街道上的路灯将荧白送上夜空。音乐声不时传来，是街边的店家放的“烛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个答案，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这类温软的歌声，随后还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吴明凡回到自己的房间，神情严肃地坐在黑暗中，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资料，情绪确实有些复杂，却也不纯是为了紧张，他领受的任务是一个复杂的计谋，马上就要做的这些事，枢密院与欧阳敬也不见得有多少把握，对于整个事情的流程，吴明凡像是看懂了一些，却又无法完全理解。基本上来说，就是要把恶意的种子放出去，等着它发芽成为一场最恶毒诡异的梦魇，吴明凡自己，也感受着寒气降临，这次的任务真的是去伤害人。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边疆首府的医院之中，新的生命正在诞下，它睁开了眼睛，发出了第一声嘹亮的哭泣。母亲在巨大的痛楚中感到了喜悦，有人双手合十，溢出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