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胆虽苦,但舔过后,杨定远虽然觉得眼睛亮了不少。山坡上,树枝一根根旁逸斜出,一不小心就要刮到人的脸,但他已浑若不觉,赶着雪橇拼命往前行。雪越下越大,离山顶已近了,拉雪橇的马气息也已粗了起来。这时候谁都不敢大声说话,雪崩,这个词跟块石头一样压在每个人心上。在雪山里行进,雪崩无疑是最可怕的事。而且雪崩说来就来,明明看着积雪皑皑,可声音响一点都可能让满山坡的雪全滑下来。
到了山顶,连人带马都是筋疲力尽。虽然天已经黑了,可因为到处都白茫茫一片,雪光映照,能望出很远。杨定远刚喘了两口气,苏日勒和克已踏着雪跑过来,一到他们跟前便急急道:“老爷子,山坡都冻住了,没办法走。”
这边的山坡因为朝阳,太阳一出,面上一层就晒化了。可雪总化不完,表面上化了,雪水渗下去便又冻住了,整个山坡都冻成了一块冰,人要踩上去,非一下滑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不可。老人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就炸开。”
苏日勒和克也不说话,转身便走。杨定远吓了一跳,小声道:“老爷子,炸开?”
“现在已经到了顶上,就让它雪崩一下,这样才好走。”
老人说着,又看了一眼思华,低低道:“定远,把马解下来吧。待会儿炸冰的时候,马说不定会惊,要拴在雪橇上,万一把雪橇带下去可不得了。”
马已全部解开了。现在人少马多,杨定远拿到了两匹马。思华也牵着匹马过来了,杨定远道:“思华,缰绳给我吧。”
思华个子矮,力气也小,万一马惊了,她铁定抓不住。思华犹豫了一下,老人道:“乌云,给定远吧,你站到我身边。”
杨定远手上拿着三根马缰绳,实在不顺手。他正要把绳子拴到腰上好腾出手,老人忽然沉声道:“你想死么?拿在手上。马要一惊,非把你撕成几块不可。”
杨定远恍然大悟。现在马还老老实实的,自然没事,但万一炸冰时马惊了乱跑,自己正要被这三匹马分了尸。他把缰绳拿在手上道:“老爷子,就这样吧?”
老人点了点头。这时苏日勒和克过来道:“老爷子,都成了,你这边怎么样?”
“行了。”老人说着,又低声道:“小心点。”
苏日勒和克点了点头。杨定远见他腰上别了几个手榴弹,也不知先前藏在哪里。他拣了一个突出一块的地方,又看了看身后,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拿出一个手榴弹拔掉引线,便往下一扔。那颗手榴弹在空中划了个弧形,落到了半山腰上,“轰”一声响,却并不算如何惊人。杨定远正想着这不算什么,老人忽然道:“定远,小心了。”
就在老人话音刚落的当口,杨定远只觉脚下开始颤动,仿佛这座山本来睡着,被苏日勒和克一手榴弹炸醒了,开始打着哈欠起身。他手中的三匹马也一下子变得极是不安,四蹄不住往地下刨着,而他耳朵里也似乎飞来只蚊子,嗡嗡地打转。
是什么?他想着,脚下忽然一震,随即,耳中便传来了一声震天般的巨响。整片山坡上的冰一下子垮下了一大片,顺着山坡直滑下去。冰雪看似柔和,但雪崩时滑下去,简直就跟剃刀一样,把山坡都刮平了一大片。杨定远拉着的三匹马不住地嘶鸣着,在原地乱跳,只是它们的叫声在这片轰响中根本听不出来,杨定远只能死死地拉着马缰,要是一松手,这几匹马肯定会慌不择路,不知跑到哪儿去。
巨响和震颤持续了很久才结束,从山坡上滑下去的雪将山谷都填了好多。不仅是这一边,他们刚爬上来的这边山坡也有一大片雪滑了下去,坡上有不少树都被齐刷刷地斩断。见到这副景象,杨定远心里暗暗发毛,抬头看去,老人的神情却依然很平静,只是他身边的思华脸却已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