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远道:“是。”可是想到刚才那条灰狼满嘴的獠牙,他就有点手脚发软。如果换了自己,当灰狼扑上来时早就乱了方寸,哪还敢往它嘴里扎。他见那条灰狼受伤后失了锐气,嘴里还在流血,滴在雪白的雪上更是显眼,它的眼睛却往上抬着,死盯着他和老人,带着一种刻骨的仇恨。
真和人差不多啊。杨定远想着。
灰狼攻击受挫,让狼群的进攻也延迟了。这回,没有狼再突然扑过来,而是一点点地向前走来。看着面前许多雪白的尖牙和寒光四射的眼珠,杨定远几乎有种在噩梦中无法苏醒的感觉。我会看到死神么?他想着。现在是真正面临死亡了,死亡还不出现么?可是在周围的一片茫茫白色中,他仍然看不到那个美丽而又面目模糊的女人。
守着边上一辆雪橇的苏日勒和克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老人和杨定远都吃了一惊,扭头看去,却见一条狼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突然咬住了苏日勒和克的脚踝。苏日勒和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慢慢靠近的恶狼,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条狼突然冲到他跟前。他一条腿被咬住后,立时被拖倒在地。那条狼得了手便拖着他向后退去。狼在雪地上奔路比人可要快得多,这条狼叼了个一百多斤重的大活人,仍然跑得飞快。老人也已顾不得不能发出大声的事的,惊叫道:“苏日!”可他手上力量虽大,两条腿却毫无知觉,站起站不起来,哪里能追?杨定远却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下就到那狼跟前。
这条狼没有方才那条大,可也很长。苏日勒和克被拖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不住挥舞,可是他的手也顶多伸到大腿根,被狼拖着,怎么够得到脚踝?他也知道命在顷刻,只是本能将挥动匕首。杨定远却已冲到近前,情急之下,他倒还记得老人说的狼是“铜头铁背麻杆腰”的事。狼嘴里刁着苏日勒和克的脚,杨定远自然扎不进它嘴里,袖剑挥向的便是狼腰。
雪亮的利刃一挥而过,这把袖剑果然锋利无比,厚厚的狼皮被割破了,这条狼痛得惨嚎一声,它本来叼着苏日勒和克的脚,这回已将他放开了,身子猛地一向侧边一跳。杨定远见苏日勒和克逃出了狼口,弯腰扶住他道:“苏大哥,你还能走么?”
虽然脚上穿着厚厚的兀拉草鞋,可是苏日勒和克的脚上还是流出了血。他这一次死里逃生,仍是惊魂未定,一瘸一拐地退到雪橇后,小声道:“杨兄弟,谢谢你救命之恩。”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叫声,杨定远和苏日勒和克抬头看去,只见那条被杨定远在腰上割了一剑的狼已倒在了地上,边上几条狼却已扑在它身上拼命撕咬。狼群有一条法则,平时是不会撕咬同类的,然而在饿到极点的时候,这条法则也已等若无物。大雪封山,这群狼饿了好几天,眼都已饿红了,先前那条灰狼嘴时被老人刺了一刀,行动无碍,还没有引起骚动,但这条狼腰上中剑,血不住涌出来,站都站不稳了,边上的饿狼嗅到了鲜血的味道,哪里还忍得住。刹那间几条狼已缠成了一团,雪沫乱飞,夹杂着嘶吼和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狼群居然会自相残杀!杨定远不由一阵愕然。他还没回过神来,一道白光忽地闪过,那几条正在撕咬成一团的饿狼忽地直飞出去,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那是银狼冲了上来。银狼是狼群之王,个头也比别的狼大不少。它立在受伤的狼身边,就算群狼饿得连自己的爪子都啃得下,也不敢再靠近了。银狼立在那儿,傲然扫视了一圈狼群,目光仿佛钢刀,所到之处,饿狼全都垂下了头。
看着银狼,杨定远几乎有点入迷了。在这条白色的巨狼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能够摧毁一切。
也许,死在这条银狼口中,也算是个好结局吧。他胡乱想着,耳畔突然响起了老人的低喝:“糟了!要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