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不出什么理由,杨定远却越来越觉得这人的可疑。
这一晚因为找牙祭,不少马帮都喝得烂醉。等吃饱喝足,众人睡下没多久,鼾声便已四起。这儿有两个大地窖,也是老人当初呆过的。马帮几十个人,挤在两个大地窖里,鼾声更是响如打雷。杨定远怎么也睡不着,只是闭着眼想着心事。
对大头,他本来也并没有什么怀疑。但今天听思华说大头可能是日本人,杨定远便有了疑心。虽然老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杨定远怎么都抹不去这点疑心。回想起来,大头这人实在相当可疑。他自称是胡子,黑话说得也全无破绽,可是和马帮中人比起来,他特别爱干净,衣服也总是弄得很整洁。这样一个人,真会是胡子出身么?
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杨定远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了边上地窖门被打开的声音,大概是有谁尿急了。杨定远翻了个身,想让自己睡去,可是翻过一个身,睡意反而荡然无存,脑子也越发清醒。就在一片鼾声中,他听到耳畔传来了一声轻轻的马嘶声。
马都拴在地窖边的树上。因为马是站着睡觉的,有时有匹马不安份了,醒过来叫一声也很正常。杨定远翻了个身,想让自己努力睡着,耳边又传来一连串马蹄声。
不太对劲!杨定远心头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他猛地坐起来,胡乱披上了衣服。虽然这么冷的天,实在不想出去,可是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虽然老人对他说的事不以为然,可杨定远仍然放不下心,他猛地起身走到地窖边推开了门。
没有风,但地窖门一开,一股寒气直冲进来。今晚的月光很亮,因为地上尽是积雪,雪光映着月光,周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在那边拴马的地方,有个人骑上了一匹马,听得有声音,那人还回头看了看,正与杨定远打了个照面。
“大头!”
杨定远失声叫了起来。大头也显然吃了一惊,但他毫不迟疑,催马便冲了出去。
“定远,怎么了?”
杨定远的叫声把和他一个地窖里的老人也吵醒了。杨定远已是急不可耐,叫道:“老爷子,大头跑了!”
跑了?老人吃了一惊,喝道:“快,追上他!”
虽然杨定远先前跟老人说时老人并不当一回事,可现在听得大头跑了,老人也明白过来事情不对。大头早不跑晚不跑,就在第一回接应的时候跑,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现在后悔已没有用了,当务之急便是截下他。可这时人人都在睡觉,大头跑得又如此突然,有谁还来得及?杨定远也顾不得一切,一边把衣服穿好,一边冲到一匹马边。他也来不及解马缰绳了,掏出袖剑一下割断缰绳便走。
杨定远冲出了一段,后面又传来马蹄声,那是陈柏川追了上来。这一趟行程陈柏川比谁都更上心。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听得杨定远的叫声,心知那大头必定不是普通人。大集结就在眼前,如果这关头出了乱子,陈柏川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因此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就追上来。在他后面,苏日勒和克带着一些人也已追出来,可是与陈柏川却拉得越来越远。
杨定远冲出来虽然很急,可大头毕竟已经跑出了一段,现在连人影都已看不到。幸亏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马蹄印清清楚楚地留在上面。杨定远循迹而行,心中焦急万分,也诧异万分。大头到底是什么人?直到现在杨定远仍然不敢确认。只是他知道一点,大头处心积虑地跟踪着马帮,肯定不怀好意。金光云说他可能是日本人,也许,他是日本人的探子?
这个猜测,杨定远也知道很有可能。如果大头真是日本人的探子,马帮这趟行程的真正目的就泄露给日本人了,怪不得陈柏川如此焦急。他又看了看身后的陈柏川,陈柏川虽然没有接近他多少,但也没拉远,倒是后面的苏日勒和克他们却是越拖越远了。
马跑出了林子,前面已是一片空地。夜空下,一列火车正从西边开过来。黑漆漆的天空里,火车抹上了一道浓烟,仿佛夜色也变得狰狞了许多。在白茫茫的地平线上,杨定远看到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一匹马正在飞奔,那正是大头。大头骑走的是马帮中最好的一匹马,因此杨定远虽然豁出了性命追赶,和大头的距离还是没有拉近。陈柏川因为追得急,还不算拉得太远,别人却已差了好大一截。看到大头向那火车冲去,杨定远不由呆了呆。看大头的架势,似乎要一头撞向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