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现在是中**团的联络员。以后,你看见收到的纸条上如果有标记,就先藏下,到时我会过来取。要发下去的条子,你也按地方发,不要弄错。”陶丰寿说着,又小声道:“别着急,大集结就在眼前了。”
陶丰寿说大集结就在眼前,应该并没有错。杨定远这一阵随着火车每到一处,都能看到一批批排列整齐的中国人。虽然都是劳工打扮,可看他们的模样也猜得到那是军人。可是陶丰寿自从上一回来过,就再没找到他,而那些中**人也都从来不和他搭话。
这一天,火车到了赤塔附近的一个小站。现在联络的条子越来越少,杨定远也就是收点铁道上平常的消息。因为这站要汇车,他坐的这车往东去,正有一列往西去的火车停要站里,得等那火车走了才能出发。杨定远从站台上一个员工手里接过了纸条,正要回车上,见那列火车前一大队中国人列成了一长排,正在鱼贯上车。这些中国人都穿着簇新的军服,背着新式的俄罗斯步枪,显得十分精悍。
这些都是中**人吧?前一阵集结的中**人多少还要掩人耳目,但现在这几乎已成了个公开的秘密,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杨定远想走,走过这些军人边上,刚要踏上火车,忽然听得有人叫道:“定远哥!”
杨定远一怔,扭过头,只见队列中有个军人突然向他狂奔过来。到了他跟前,那人一把抱住了杨定远,杨定远定睛一看,叫道:“振中!”
这个人竟是陈振中!杨定远当初报名参加劳工队,就是为了换一笔给陈振中回家的路费。三年不见了,杨定远以为陈振中早就回到了荣成,在老家找了个事做,没想到竟然会在俄罗斯又碰到他。
陈振中眼里已尽是泪水。三年前,他还只算个半大少年,现在却也成了个精壮汉子,穿了一身军装后,再显得威武。他道:“定远哥,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可怎么都听不到……”
他话未说完,只听那队列中有个人喝道:“陈振中,入列!”
说话的,是一个军官。陈振中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定远哥,我得走了。”
见他要走,杨定远有点急了,凑到他耳边道:“你们是去哪儿集结?”
陈振中又犹豫了一下,低低道:“托博尔斯克。”
托博尔斯克在哪儿?虽然在火车上跑了好些天了,杨定远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他还想再问得清楚些,陈振中已经跳上了车。那列火车本来便已开始开动,他一上去门就关上了,杨定远只来得及看到陈振中的手在车厢里向自己挥了一下。他追着火车跑了几步,大声叫道:“振中!”可是陈振中没有回答,多半随队坐到了位置上,已经听不到了。
看着火车驶出了站,杨定远只觉心里空落落的。陶丰寿说自己已经是兵了,可自己这个兵连枪都没摸过,倒是久不通音信的陈振中,已经穿上了军服,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士兵。
托博尔斯克么?杨定远想着。俄罗斯很大,大得让人胆战心惊。载着陈振中的火车向西边远去了,杨定远却仍然在站台上站了许久。如果没见到陈振中,他还会安于在火车上当个投递员,可现在他心里仿佛突然间被点燃了,一团火苗越烧越旺。
一定要走!否则机会又将错过。杨定远下了决心,下一次等陶丰寿来,无论如何都要走。只是等了好几天,陶丰寿再没来见他,连坐火车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少了,每到一站杨定远都探头出去张望,可是看到的只是一些坐车的俄国人。这些乘客说的尽是现在布尔什维克党占领了彼得堡,有钱人和贵族都惶惶不可终日之类的事。俄国出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大事,也已无暇顾及别外,西伯利亚一带更是成了真空地带。中**队在这时候集结,实是抢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俄国人根本没能力,也没心思去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