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远一怔,问道:“你们连长还这样子?”
陈振中点了点头,眼中闪出一丝忧色:“刚才他带着人揪着一个仇家出去了,准是寻那人的晦气。要是他在这儿,就没那么顺当好走了。”
杨定远听得陈振中他们连长居然是这副臭脾气,看来确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帮着陈振中将随身衣物打了个包,问道:“还有什么拉下的没?”
“没了。我就一光棍,站起来一根,躺下一条,哪有别的。”陈振中将包往身上一背,说道:“定远哥,我这就去跟班长说一声,马上跟你走。”
看着陈振中兴冲冲的样子,杨定远心想他真是想离开这队伍。说起来,自己也是刚刚正式成为军人,对军中的一切还很陌生。陈振中跟他说的这件事,多少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等陈振中跟班长打过了招呼,回来背起包裹跟着杨定远出去,杨定远道:“你们这连长脾气很坏吧?”
“嗯。不惹着他还好,惹着他了,他就不依不饶。这不,那霍敬奇就准没好果子吃。”
杨定远一下站住了。从陈振中口中听到“霍敬奇”这三个字,不啻是三声惊雷在他耳旁炸响,他道:“振中,你们连长……叫马天化?”
“定远哥,你认识他?”
陈振中心想这马天化连长和杨定远认识,自己却还嘀咕了他好几句坏话,正有点忐忑,杨定远抓住了他的肩道:“快说,马天化把霍敬奇带到哪儿去了?”
陈振中道:“这个我哪儿知道……”他见杨定远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真个已是急火攻心,忙道:“听他们说,到了城外……应该是北边。”
杨定远已是急得快要吐出血来了。他没想到霍敬奇也当了兵,而且好死不死,偏偏划到了马天化的麾下。霍敬奇和马天化在木材厂因为赌钱的事结了仇,按马天化那阴恻恻的性子,以霍敬奇那副同样软硬不吃的臭脾气,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想到这儿,杨定远心中就焦急万分。霍敬奇是他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杨定远实在不想看到他有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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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定远看着军医出来,忙上前问道:“医官,他怎么样?”
军医看了看杨定远,说道:“没什么大碍,也就是些皮外伤,一两天就好了。”他见杨定远这副焦急模样,心想这个人倒是尽于友道,扶着那霍敬奇回来,还如此关心,不过也太会杞人忧天了。这军医自不知道,霍敬奇这一趟实实是死里逃生。杨定远在北门外的林中找到他时,马天化带着几个亲兵将他绑在了树上,将他抽了个半死,还作势要拿刺刀捅死他。杨定远这时也顾不得了,喝住了马天化。马天化一见杨定远,不由大吃一惊,杨定远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待霍敬奇,马天化却是振振有词,说霍敬奇当了兵,却嫌当兵不自在,要回木材厂做工去。因为有乱军心,所以他才要对他军法处置。现在军队草成,又是在西伯利亚,马天化这套理却也说得过去。只是杨定远自不能让他这样杀了霍敬奇,便说要将霍敬奇带到骑兵队去。马天化本来就是尹春山手下的军官,孙富元也跟他们这些小军官说过,尹团长要组建骑兵团,去各队要人,只要骑兵团看中的,一概不得留难。虽然马天化还有点恼怒,但也不敢发作,杨定远这才把霍敬奇搀了回来。虽然还有口气在,但霍敬奇也被抽得遍体鳞伤。他连忙把军医叫来,生怕军医说霍敬奇不行了。待听得军医说没什么大事,杨定远才长吁了口气。
他走进房里,霍敬奇正躺在床上。杨定远把他扶回来时,霍敬奇连动都不能动了,但现在精神好了点,看到杨定远,霍敬奇还能咧嘴一笑道:“定远,叫你看笑话了。”虽然这话说得有气无力,可一嘴京片子还是丝毫未改。杨定远见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忙道:“霍大哥,别动了。小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