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血战（5）

2018-04-15 作者： 燕垒生

二十一 血战（5）

死神，你来吧。他想着。然而，那个白衣女子仍然没有出现，冲到他马前的却是个哥萨克。这人是个左撇子，因此冲的也是他的左边。在那哥萨克手中，握着一把出奇明亮的恰希克刀。

是死神么？

刀光中，隐约出现了她的笑靥。死神，是个最美的女人。她的微笑能让你忘却一切，永远地忘却。杨定远几乎是痴迷地盯着那一片刀光，似乎要从中辨认出曾经见过的死神。就在这时，从一边突然闪过一骑马来，一把马刀“砰”一声格住了这把恰希克刀，随即听到了霍敬奇那尖利的叫声：“娘的，定远，你傻了不成？”

霍敬奇身材矮小，但这样的身材骑马却最为合适，因此他和小个子可以算得上骑兵团中最让哥萨克们头痛的两个人了。他也是一连的，一直冲在最前沿。因为有一副好身手，动作又灵活，竟然至今毫发无伤，倒有五六个哥萨克被他砍落马下。当那哥萨克冲向杨定远时，他正好就在杨定远身后，见杨定远竟然如同做梦一样兴刀要去相迎。这一刀如此无力，不被那哥萨克的恰希克砍断，也定然会反激回自己脸上，霍敬奇心中一急，猛一催马，便冲了过来格住了这一刀。霍敬奇原先用的马刀在特罗伊茨克一战中被哥萨克砍断了，现在用的正是那一役中夺来的恰希克刀。他也知道自己的力量肯定不及那哥萨克，因此一刀格住时，刀身有点斜。那哥萨克的一刀却是用了全力，刀刃顺着霍敬奇的刀背直滑了出去。这哥萨克正待把刀转过来，霍敬奇却忽地从马鞍上跳了起来。他个子本矮，双足一离马蹬，人跟猴子一下蹲在马鞍上，纵身一跃，手中的恰希克刀已顺势向斜上方掠出。那哥萨克原本就准备闪避霍敬奇战刀的格挡后反击，但霍敬奇马上一跃，那把恰希克刀堪堪从他脚下挥下，而霍敬奇的恰希克刀却沿着哥萨克的脖子拖过。锋利的刀刃，与传说中的“吹毛立断”相去无几，这一刀虽然并没有用太大的力，却已将那哥萨克的半边脖子都割断了。脖子上这根大动脉一断，鲜血直喷，而霍敬奇此时落下，正好坐回马鞍上。双脚一踩进马蹬，他只觉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战场上杀了不少人了，但杀这个哥萨克却让他最为得意。如此身轻如燕，驾轻就熟地杀人，霍敬奇依稀又有了当年做大内侍卫的几分感觉。他握着还沾着血的恰希克刀，只觉胸中有一股气息喷薄欲出，放声唱道：“某家出世斩熊虎，匹马单刀斩颜良。过五关曾斩六员将，擂鼓三通斩蔡阳。劝你早把长沙让，稍若迟延在某的刀下亡。”

西伯利亚高原上响起这《战长沙》的唱腔，还是破题儿头一遭。霍敬奇那尖利的声音如同一根针一样直刺云霄，说不上中听，但有种异样的沧凉。就在这片土地上，随时都有生命结束，鲜血和泉水一样汩汩流淌。听着霍敬奇的声音，杨定远却如同听到了振聋发聩般的巨响，眼里突然淌下了泪水。

陈振中在他眼前战死时，杨定远并没有流泪，但此时却有种异样的感动。这种尖利的歌声，让他真正感到了生命的可贵。

——人啊，我为什么看到你的眼里有忧伤？

他突然又想到了曾经在恍惚中听到的银狼的问话。那时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活下去！为了死去的人，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