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亚车站已经不远了,但在这样的大风雪天里,既看不出,也听不到有什么异样。可是这个任辅臣的部下被倒吊在这电线杆上,难道任辅臣的团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他正在沉思,却听小个子道:“大哥,还是我先去察看一下吧。”
尹春山想了想道:“如果维亚车站真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马政委,你说是么?”
尹春山现在会说些俄语,但远不如杨定远流利,马赫穆托夫方才和他们商议,一肚子话说不出来。现在有杨定远做翻译,这才算不吐不快,说道:“任辅臣团长一定出事了。现在直接冲进去!”
现在不清楚维亚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任辅臣团驻扎在那儿,很难相信这一团的兵力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消灭了。可万一真的出了乱子,小个子贸然前去探路,只怕会打草惊蛇。权衡之下,直接冲进维亚车站,如果那儿真有敌人,倒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杨定远刚把这话译给尹春山听,小个子抢道:“不错,大哥,现在还是直接冲进去最好!”
小个子的一连也是骑兵团九个连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即使维亚车站真的被白军夺走了,在一连的突然冲击下,他们肯定会乱作一团。随后骑兵团的后面八个连接连发起冲锋前来接应,就能把敌军打成一片混乱。尹春山想了想,觉得马赫穆托夫的办法应该是目前最为可行的。他道:“好,小个子,你马上做好准备,剩下的随后就来。”
小个子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杨定远见马赫穆托夫说完就要走,问道:“政委,是不是把这人埋起来?”
马赫穆托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为什么?马上要攻击了。”
马赫穆托夫这回答应该让杨定远说不出话来。他心想人死为大,陶丰寿为了红军连命都丢了,可马赫穆长夫连掩埋他都觉得浪费时间。他小声道:“政委,我们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他为了苏维埃献出了生命,总应该先把他埋葬了。”
马赫穆托夫本来想战后打扫战场,总会将这尸骨带回去的,现在埋葬尸体实是多此一举。可是看杨定远虽然说得婉转,但话十分坚决,心想他是定然不肯退让,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叫几个人埋了他吧,快一点。”说罢转身就走,大概怕杨定远拉上他。
看着马赫穆托夫的背影,杨定远暗暗叹了口气。虽然阿列克塞有点过于小资产阶级情调了,但阿列克塞远比马赫穆托夫这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要近人情。难道布尔什维克真的要把什么感情都抛掉么?他耳畔仿佛又回响起阿列克塞那句“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的叹息了。
叫了几个人刨了个坑把陶丰寿的尸体埋了,杨定远站在这坟前,默默地叹了口气。现在地面已经冻了起来,刨坑很不容易,也只能浅浅刨一个坑。掩埋陶丰寿的时候,杨定远只觉心口似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一个熟人走了,总说战争无情,但这句话说说很简单,亲眼看到一条条生命在战争中戛然而止,让人更难以相信。
就这样,一个个地离去,我也会倒在半途中么?
看着这座矮矮的土坟,杨定远只觉眼眶里有些湿润。长眠在西伯利亚的冻土里,陶丰寿已永远回不了故乡。如果自己也倒下了,那向思华,向莲娜许下的承诺,也都不能兑现了。杨定远淡淡地想着,忧伤如同墨水浸透一片纸一样渗进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