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近了。这样的距离,快马疾驰真个用不了一眨眼的时间。马赫穆托夫见尹春山仍然不动,心中已是大喜过望,心想以尹春山现在的体力,只怕连刀都举不起来了。他手中的马刀举过了头顶,猛地一刀劈下。尹春山既然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挡格的力气已没有了,躲闪的力气却肯定还有。只消他一闪,马赫穆托夫的马刀就会斜着斩下,那时尹春山躲无可躲,定会中刀落马。
刀已落下,尹春山却没有躲闪。是没有力气了吧?马赫穆托夫欣喜若狂,仿佛已看到了尹春山中刀的情形。但是他的刀刚工落下,尹春山的马刀却已直直刺了过来。
锋利的日本式马刀,直指马赫穆托夫前心。马赫穆托夫脸上的笑意刚浮上,便已僵住了。他现在才知道尹春山的体力是所剩无几,但并没有到连躲闪都不能的地步,他竟是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取自己性命。马赫穆托夫只待将马刀收回来格挡,但到了这时候他哪还能变化招术,马刀已切入了尹春山肩头,但尹春山的马刀也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尹春山这一式,其实就是霍敬奇那玩命三招中的一招。他精于骑术,本来哪会有这种招术?但现在他已近油枯灯烬,也只有如此取巧才能取胜。虽然杀了马赫穆托夫,但他肩头中的一刀也几乎卸了他的左臂。现在的尹春山几乎连缰绳都挽不住了,他从内衣下摆割下一条布条,将肩头胡乱包了包,说道:“谢苗诺夫将军,现在是我们的决斗了。”
即使是残忍的谢苗诺夫,也不禁有些动容。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尹团长,我敬你是条好汉……”
他还没说完,他的副官在边上忽道:“将军阁下,中国人从山后逃了!”
谢苗诺夫猛地一抬头。因为尹春山孤身挑战,吸引了所有哥萨克的注意,根本没人发觉山上的骑兵团已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谢苗诺夫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尹春山的真正用意。他恨恨道:“该死的中国人!追上去!”
这些中国人,就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的野草,看似不起眼,但就算你今年割得干干净净,只要留下根还在,明年又会如火如荼地长出来。所以,必须斩草除根,谢苗诺夫实在不希望再遇上红鹰团这样的对手。
他下了命令,看向尹春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凶焰。尹春山只剩一臂还能动,他双腿一夹马腹,又向谢苗诺夫直了过来。谢苗诺夫猛一催马,他这汗血马发力之快,几乎难以想像,旁人眼前一花,他已冲到了尹春山跟前。尹春山只有一臂能动,而力量也已所剩无几,刚举起刀来,谢苗诺夫的恰希克刀已沿着他的肩头削过。这一刀带着马的冲击之势,连尹春山的马刀都被削作两段,一颗头颅直飞起来。
热血喷洒着,尹春山没有头的身体却仍然紧紧握着半截马刀,竟然又向前跑了一程才倒下。他的战马失了指挥,有点怅惘地嗅了嗅主人。只是,不仅是主人,连那些哥萨克也不再理触这具倒在春日的西伯利亚荒原上的尸首,他们正一路吼叫着去追击突围而出的骑兵团。
春天来了。
谁也不知道,掉落在草丛里的尹春山的人头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在这颗已失去生命的头颅上,一滴泪水滚落下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