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意好不好?她垂了眼睑,双手又不知该放到哪儿了,眼睛也不知该看哪儿,局促得很。
裴奕爱煞了她这小模样,又俯首吻了吻她面颊,“夜静更深的,的确是不宜久留。改日再来看你。”
“嗯。”
他托起她的脸,“再给我亲一下。”
只亲一下才怪。
那感受如同蛊毒,是初尝就会上瘾的。直到叶浔气喘吁吁地推他,他才放开她。
他刮了刮她鼻尖,“我走了。”
叶浔点头,起身送他到东次间门口。
他满含眷恋地抱了抱她,又叮嘱:“既然你已知道我与燕王熟稔,平日里遇到我不方便出手的事,你就去找燕王妃帮忙。不必顾忌什么,记住,只有你平安无事最要紧。”
“我晓得你的意思。”叶浔笑着承诺,“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一样,办差时千万要小心啊。”
“嗯。”裴奕拍拍她的脸,“早些歇息。”语必转身离去。
哪里能够有睡意。叶浔宽衣歇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发散的思绪一时想着裴奕,一时想着前世的很多事。
前世宋清远一意孤行,用她不齿的方式将她娶进了门。她用大大小小的事情向他证明:他毁了她一辈子的同时,他的一辈子也会被她毁掉。
宋清远平日说话动辄就是一辈子要如何如何,她从来不说。
她默不作声的打击他。
他与他的家也总给她出手的理由。
认命是一回事,破罐破摔是另外一回事。
她用很多事告诉宋太夫人:她嫁到宋家,她就是当家做主的人,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宋家的日子想过的好,要看她高不高兴、允不允许。
她用了很多手段惩罚宋清远:平日淡漠疏离、阻挠他的仕途,自己不能再孕育儿女,对他实言相告,让他尽管纳妾,却将妾室拿捏得死死的,哪个也不能不经她允许停药。
她承认自己的歹毒,也承认后来宋清远与叶浣的事自己也有些责任——宋清远就是那种以貌取人的男子,喜欢女子漂亮之余对他百依百顺,她清楚,却处处拧着来,妾室怕她,也不敢尽全力讨他欢欣。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她逼着宋清远到外面拈花惹草的。
她嫁过去之后,态度就是“我要做的只是宋家的主母,而非你宋清远的妻子”。她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掩饰极其厌恶任何亲昵行为的神色。换个脾气大的,估计不出三天就把她休了,可宋清远没有,宋清远长期忍受着她这种折磨,忍不了了也没事,他会去找别的意中人。
宋清远,再加上娘家的叶鹏程、叶世涛,一度让她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那样的,或是下流,或是风流。也相信传世佳话,相信男人中有痴情人,但那是极少数幸运的女子才会得遇的良人。她是那种运气奇差的人,不能幻想,不能奢望——已是那样的命运了,任何憧憬都是多余的可笑的。
真正看清楚裴奕长久的无言护助的那一日,她正病着,端着药碗,眼泪开始往下掉,没完没了的。
也是从那一日开始,她懒得再服药调理身体,汤药全部浇灌盆景了。
生已无欢,死有何惧。
在那之后,也总是坦然接受裴奕的帮助。明白的,接受会让他心里好过一些。有机会就和他见见,试图规劝他娶妻。却是到死都没能听说他的婚讯。
她从没想过和离嫁给裴奕。
已被宋清远玷污了名节、身体,她配不起裴奕。倒不如早些容颜憔悴命凋零,兴许他还能再遇到更值得他善待珍惜的女子。
——她没这样认真的想过,后来种种,却分明是这种心绪的驱使。
此生,她知道自己不能贪心,寻常女子憧憬的花前月下浓情蜜意,她还是不敢奢望。
事实却非如此。
最起码,她如今是喜欢裴奕的。喜欢看到他,自心底就不能抵触他的靠近、亲近。
如今已不止是感激他。是在意他的。这样最好,人与人之间最坏的情形,就是出于某种目的相处。
前生关于宋清远的回忆,叶浔想着,日后要尽量摒弃。她有着全新的光景,她是获得新生的叶浔,实在不需要再用那些记忆折磨自己的心魂。
下定决心,她有了睡意,阖了眼帘。
这晚却似注定要她无眠。先是院中传来丫鬟慌乱的语声,随即新柳走进寝室,犹豫着站在门口。
“怎么了?”叶浔坐起来。
新柳走进来点燃宫灯,踌躇地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吵起来了。国公爷和夫人那边不好惊动,丫鬟没办法,只好前来找您,看看您能不能去劝劝,说是大少奶奶要连夜回娘家呢。”
叶浔吃了一惊。她从不记得兄嫂争吵过,偶生口角时,叶世涛从来是拂袖而去一言不发,今日倒是奇了,“可知道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