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老妈在黑暗中对单老爹说,你知道外面咋夸咱家老大吗?
单老爹因为白天的事情心里还不舒服,单老爹也在黑暗中嗯了一声,那意思是对单老妈说,你接着说呗,我听着呢。
单老妈听得单老爹没睡着,单老妈好像是在对着黑暗说,人们都夸咱家老大会办事,别人交500块才能把人领回来,咱家老大300块就把老二给领了回来。
单老爹在黑暗中又嗯了一声,这次的嗯与上次的嗯似乎不一样,这次的意思好像是说,那又怎么样呢?300还少啊!就咱这个穷山村,300块钱能办多少事情啊!
单老妈却没有听出单老爹嗯那一声中的真正意思,单老妈说,听外面人们那意思,还是说咱家老大是十里八村难找的好男人,别的人家不是爹娘亲自拿钱去领人,就是老婆亲自去求赵警察,唯独咱家是老大花钱去领回的老二,你别看以前他们在外面瞎嚷嚷,胡说什么翠莲给赵警察咋那样做过,这回他们好像都服了,都说咱单家才不是那样的人呢,翠莲跟赵警察的事就更是捕风捉影,翠莲要真是那样的人,还用得着单老大白白花上300块去领单老二吗?
单老妈说完想扭头看看单老爹的反应,无奈今晚没有月光,夜漆黑得如同跌入深坑,所以单老妈除了看到黑暗,还是看到黑暗,单老爹好像从她的身边消失了一样。
其实单老妈就是想说几句让单老爹高兴的话,单老妈也不是不知道,最近单老爹因为单老二被抓的事,愁得连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着,急得腰都疼得又弯了不少。所以单老妈想通过传达别人对单老大的夸奖,从而为单老爹灰色的心情注入一点生活的新的光芒。
单老爹听见了单老妈说的话,单老爹知道,单老妈是想给他宽心才这样说。可单老爹躺在一片漆黑中想的是,他当然为有单老大这么个儿子高兴,可单老爹想的更多的却是单老二。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好孩子走到哪里都不用爹妈操心,问题是单老二这个反复无常的灰孙究竟能不能变好?上一次单老二回来挑水的时候,单老爹满以为他变好了,可谁承想他却听信了外人的闲话,还找了单老大和桂香的一顿不是,结果把桂香气得高血压复发,让单老大找来一把拽得险些磕烂脑壳。可后来单老二该咋着还咋着,啥都没变不说,这一次还让赵警察给逮了进去,要不是单老大这个当兄长的不计前嫌,又破费了300块把他救出来,现在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所以,单老爹好像是嗯嗯着在听单老妈从黑暗中传过来的话,其实单老爹基本上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单老爹想的是自己的心思,一大堆的心思都把脑子和肚子塞满了,哪还放得下单老妈的话。单老爹下午腰稍微好了一点,出去转悠的时候已经听说了,那些拿不出钱去派出所领人的媳妇们因为家里着急的火上房,都不知道跟赵警察干了些啥,最后才把她们的男人接出来,接出来该找孩子的赶紧去找孩子,该给孩子看病的到处借钱给孩子看病去了。要是单老二出不来,翠莲会做什么?单老爹知道,按照翠莲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不会去求赵警察的,翠莲早就知道赵警察对她不怀好意,现在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可是翠莲不去求赵警察又会发生什么?她肚子里已经怀着孩子,家里如果没钱把单老二给接出来,翠莲会不会跟单老二真的离婚呢?要是真的离了婚那可真叫家破人亡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单老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单老爹其实至今为单小妹和唾沫嘴当初的分手而感到痛心,就为了那么几垄水田,其实现在连薄田都算不上了,早荒了。单老二和翠莲可能都不知道,他们今天一起去野地里给猪拔草的时候,就路过那几垄曾经让唾沫嘴和单老爹两家先人结仇的水田,不是还有两条小蜥蜴在那里翻腾着****了好一阵嘛!单老二当时还这样想呢,要是能像蜥蜴一样在这么大的野地里做一回那多刺激,肯定咋翻滚都跌不到炕下去。就是为了这片地方,当时单老爹和唾沫嘴的两家先人们挣的你死我活,结果到现在闹得两家后人还不说话。
单老爹想的是,这些都无所谓了,不说话还能把人憋死?问题是把两个人给害了,单小妹为此远离家乡,嫁了家人家现在也并不如意,生了个孩子还是个懵不愣腾的傻子。唾沫嘴就更别说了,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成不说,还落下一嘴的唾沫。人间的悲剧常常就是因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酿成的。单老爹琢磨得心都快碎了。单老爹知道,要说单老二耍钱那是不对,可是这十里八村不耍钱的男人有几个?别说是男人耍了,女人还耍呢!在这个地方,耍钱早就成了一种风气,也成了一种茶余饭后的娱乐,人们闲下来不耍钱又能耍什么?总不能让他们天天男人耍女人,女人耍男人吧?家家天天就那两张脸,天天耍有意思吗?他们又不像赵警察有那个权力又有那个条件,今天耍这个,明天耍那个,想咋耍就咋耍,而且模样脸蛋还不一样,耍的感觉也新鲜些,一般老百姓咋行?所以单老爹想的是,其实单老二耍个钱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无可救药了,单老爹自己的儿子单老爹自己知道,单老二从本质上还不像赵警察那么坏。
问题是,单老二不坏却又天天去耍钱,这就麻烦到家了,眼下这不就是吗?赵警察抓的就是钱,你耍钱他就要抓你,抓进去翠莲怎么办?本来那个坏种赵警察早就对翠莲馋涎欲滴,虎视眈眈,你单老二又不学好,这不是纯粹给那个赵警察找翠莲的麻烦留下天大的一个空档吗?
单老妈在黑暗中说了半天话,却听不到单老爹的反应。单老妈问,你是不是睡着了?你倒是没心没肺,我还以为你还在为老二的事麻烦得睡不着呢!
单老爹却在黑暗中冒出一句,你才没心没肺呢!你就知道别人说老大好,你咋不想想老二这个灰孙以后咋办?
单老妈说,人有一有二还能有三?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一次让赵警察抓进去莫非他在里面还不想想?我看他肯定想过了,说不定肠子都悔青了,要不然他今天下午能跟翠莲一起到野地里去给猪拔草?你见过他啥时候跟翠莲去拔过草?连街上的人们看得都觉得新鲜呢。
黑暗中长长地传来唉的一声,是单老爹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单老爹对单老二还是没有信心。单老爹就把刚才想的那些话说给了单老妈。单老爹说,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咱上一次不是就以为他变好了嘛,又是给家里挑水,又是让翠莲怀了孩子,结果咋样?哪想到他现在却被赵警察抓进去险些出不来,还破费了老大300块,老大那钱都是编荆笆卖的钱,容易嘛!
单老妈突然说,行了,你低点声,你没听见那边啥事都没有了吗?人总有长大的那一天,我看老二今天就长大了,你下午睡起来也不是没看见,那个瘦猴子男人来叫老二的时候不是都让老二给灰溜溜地骂跑了嘛!要不然翠莲也不能这么卖劲,你好好听听那边啥声音?
单老爹有点不懂单老妈的话,单老爹说,就你耳朵灵,好像全身都长着耳朵,翠莲卖啥劲了,我咋没听见?
单老妈低声说,你没听见那边有啥声音吗?你还没到七老八十呢,耳朵咋怎么背啊!
单老爹静下心来一听,还真是,耳朵里隐隐约约灌进来哦哦哦哦的声音。单老爹突然联想起上一次单老二给家里挑水的那个晚上,自己因为拉肚子,在院子里听见翠莲嘤嘤的哭声,单老爹觉得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而且是绝对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一种让人听着那么悲凉,而另一种却让人听着感觉那么吭奋。单老爹还是听得出来的,单老爹在心里琢磨,难道翠莲真的原谅了单老二?单老爹在哦哦哦哦的吭奋声音中良久不能入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进入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