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觉得都是单彦名的原因?”郝萌问他。
窦豆疑惑道:“萌哥觉得不是。”
“你爷爷天天在家练字,练的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我不认为你爷爷那么容易就心灰意冷了。夕阳红在竞技麻将圈里坚持了这么多年,没那么容易被击倒。就算你爷爷他们老了,夕阳红还是可以继续扬下去,只要有新的年轻一代加入。”
“那些志不在此的,混吃混喝的,或者是以夕阳红做跳板的,离开就离开了,但是窦豆你为什么没有成为你爷爷的接班人?单彦名做的比你好,所以你爷爷把他当做接班人,当单彦名离开后,夕阳红就后继无人,这是你们的观点。但是你窦豆,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本身实力够强,本身能代替你爷爷继续走下去,你爷爷会解散赛队吗?”
窦豆呆住。
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是接班人看待。
“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实力也就一般般,所以永远不能超越自己。你爷爷他们的打法是野路子打法,胆子就要大,但是你永远怕这怕那,永远不能走出大胆的一步,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圈子里。窦豆,你没有长大,永远觉得你爷爷他们挡在前面,就算你爷爷他们退役,你觉得还有单彦名,你没有想过,自己要承担责任。”
“夕阳红要解散,是因为没有年轻一代扛起这个重任。你爷爷他们已经老了,但是你还可以。”
窦豆并不是不聪明,只是没有人这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从小跟着夕阳红长大,目睹了夕阳红从全盛到衰退,感慨世事无常,但是从没有人告诉他,他是夕阳红的希望。
“我想让夕阳红重新回到原来的兴盛。”窦豆道:“萌哥,我想打败单彦名,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是我会努力,我不想让夕阳红解散。”
郝萌盯着他,慢慢的笑起来,很欣慰的摸了摸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兄长一样的动作,让窦豆觉得格外温暖踏实。
郝萌说:“该做出一点改变了,改变你的习惯,也改变你的想法。哥哥我来教你,怎么碾压单彦名。”
窦豆打出一张九条,对单彦名道:“我搞什么鬼,你不是很了解我们的牌章吗?你猜呀!”
这哪里猜得到!
林青迟疑的道:“窦豆把手上的这个对子也给拆了,他看来是真的不打算做三杠子。杨老师之前说窦豆是故意这么打的,您看现在窦豆想做的花色是什么?”
这回杨伯宁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迫不及待的解说,只说:“还要再几张才能看得出来。不过窦豆的牌章确实比以前稳了很少。他的心态好像也好了很多。”
林青觉得杨伯宁似乎是故意不说的,好像是在等着看戏,会有什么变故生似的。不过林青也是个人精,这样中途逆反的情节在直播过程中出现,就会大大增加比赛的精彩程度,增加收视率,她当然乐得配合。
单彦名眼见着窦豆打出一张九条,心中也犯起嘀咕,他大约能猜到窦豆的牌,对窦豆的了解,甚至也能猜得出窦豆接下来会这么打,但是眼下这么打,他就有点看不明白了。不明白窦豆的用意,也无法了解窦豆突然起来的性格转变。他看向窦豆,却惊讶的现窦豆正笑着看向他。
窦豆一向是个老实的孩子,赛场上聚精会神的比赛,就像是考场上特别认真的考生,还是第一次在比赛的途中对人露出这么闲适的笑。那笑容似乎有点意味深长的感觉,唇角微微扬起,令人觉得难以捉摸……
方大海砸了咂嘴:“我怎么觉得,豆豆笑的有点像燕泽啊。”
燕泽正在喝水,闻言捧着水杯的手僵了一下,险些被茶水呛住。
燕阳盯着屏幕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别说,还真有点像,不过嘛,有形没有神……”
燕泽的微笑是非常纯良的,让人立刻放下警惕,但是在其中,又有一点洞悉一切的玩味,窦豆也扯着嘴角笑,他一个阳光大男孩,这种玩味就没有了,再加上虎牙……没燕泽那么有威慑力,但是也能够唬人了。
反正单彦名是被窦豆唬住了。
窦豆心里有些高兴,郝萌对他说:“我来教你一些技巧,你的实力其实并不比单彦名弱,这一场你就当是技巧的比拼,在那之前,可以再教给你一些压制对方挥的小tps。”
窦豆虚心求教:“那是什么?”
“单彦名这个人比赛的视频我看了,这人还挺适合当心理医生的,挺会观察人的心理,你不善于掩饰自己,很容易被他察觉到情绪,你之前说他克你,不如说他在观察人这一方面克你,你现在克回去,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我也要观察他的心理吗?”窦豆问:“太复杂了。”
“你那道行怎么跟单彦名斗?不用这么麻烦,你只要让他看不出你心里在想什么就好了。”
窦豆认真的的道:“萌哥,比赛的时候不能戴面具的。”
郝萌:“没让你戴面具,你会什么,就让他觉得你不会什么,你不会什么,就让他觉得你会什么。他要来探查你,你就跟他演戏,演戏懂了吗?”郝萌想了一会儿,“就拿燕泽来说吧,他就做得很好,你看他比赛时候总是笑的和和气气的了吗?就学那个笑!”
“他笑的怎么了?他笑得挺好看的,没什么问题呀。”
郝萌敲了一下他的头:“看吧!这就是技术!你回去把燕泽的视频拿出来,就截他那个微笑图,自己对着镜子练!每天练个几百次,到比赛的时候,你看着单彦名就照这个模式笑,保证单彦名能被你笑懵!”
于是窦豆天天除了特训以外,还要额外加上一项,练习燕泽的微笑。他每天都对着镜子像个白痴一样的龇牙咧嘴,简直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虽然自己是觉得怎么练都没燕泽笑的好看自然,但是眼下郝萌说的没错,单彦名再打牌的时候,不如最开始那样的流畅,很多时候,迟疑的表情更多的出现在单彦名的身上。
“现在场上的牌局还没有生什么逆转,但是很有趣的是,我们大概能看到参赛者心态的改变。”林青道:“之前在比赛中,窦豆是很被动的退让,而且也有点犹豫,单彦名打的很流畅,现在杨老师,我们好像能看到,窦豆和单彦名好像掉了个位置,窦豆越来越流畅了,单彦名却不行。”
“窦豆进入了状态,而且状态越来越好。”杨伯宁很欣赏窦豆似的,“一般来说,麻雀比赛里,选手状态是一个由高到低的过程,时间的推移会导致精神力的下降。但是窦豆也好,还是夕阳红其他队员也好,我们都可以看到,他们的状态一直维持在一个很平稳的状态,在平稳里稳步提升,这是很难得的。”
“所以说他们的身体素质也很好咯?”林青笑了,“这倒是个很健康的赛队。”
“能不健康吗,”方大海道:“每天早出晚归跑步跳舞的。”
单彦名的额头开始冒出了一点细汗,这样的窦豆,牌章和个性都太过陌生,那么单彦名的优势将荡然无存。而他每次能战胜窦豆也不过是靠着他对窦豆性格的了解,窦豆优柔寡断,舍不得放弃牌,但是现在他说不打三杠子就不打三杠子,让单彦名怀疑,他是放烟/雾/弹还是真的。
窦豆摸起了一张财。
林青道:“现在窦豆已经摸到了两张财,这样的话,好像只是换了个对子,难道他要重新做三杠子吗?”
“那倒未必。”杨伯宁微笑。
林青很想让杨伯宁把话说完,但杨伯宁说完这句话后,就不肯说了,林青暂时看不出来窦豆的打算,只好东拉西扯的扯闲话。她说:“之前我们以为今天的比赛里,郝萌这一桌会很有看点,但是现在看来,窦豆和单彦名的比赛同样精彩。势均力敌的比赛,反而让我们对结果更加期待,窦豆现在开始力,不知道能不能再这一局拉回比分。”
同桌的烈驹和银闪队选手,都打的已经有点无精打采了,他们本来志不在冲击比分,更何况窦豆和单彦名互相压制,难免牵涉到他们,他们都沦为陪衬,拿不到自己的牌,感觉和陪打似的。
单彦名越觉得窦豆的三杠子打的越来越远,他皱眉道:“你不会为了对付我,特意变了所有牌章?”
“怎么可能?”窦豆道:“我说过了,你只是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们而已,你自以为的了解,也只是表面,就像你从来不知道夕阳红的赛队精神。”
郝萌对他说:“不想解散赛队,就让你爷爷从你身上重新看到夕阳红的希望。”
单彦名是他的心理障碍,他破不了,但是今天,他一定要破。
窦豆摸起了一张北。
他的牌一直都是很凌乱的放着,在这时候,他突然重新码了一下牌,动作非常迅速,只看到手在牌面上拂了一下。
观众席上有点躁动。
“这样纯熟的码牌技术,很多年不见了。竞技麻雀最开始的时候,没有麻将机,都是自己码牌。这也让我们想到,夕阳红是最早的一批赛队,也是从那段时间里过来的。也就是只有夕阳红这样的老牌赛队,还会这样训练码牌技术吧。”林青感怀:“虽然说现在是多余了,没有太大作用,但是能在比赛的时候看到,还是很令人感慨。”
“没错。”杨伯宁道:“这其实也是一种传承。”他是眼看着竞技麻将展到现在的,对这样的老牌很有感触。
“等、等等。”林青却像是突然现了什么似的,“窦豆的牌……好像是四方大?!”
观众席也看清楚了。
窦豆之前没有把牌摆好,乱七八糟的放,又有三杠子先入为主的印象,现在好好码牌,大家才看清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做好了四方大。
差一个北就是三个东西南北刻子加一对财。
“终于看出来了。”杨伯宁笑道:“他一开始就做的是四方大!”
仿佛在映照着他的话一样,这话刚说完,窦豆摸牌,一摸,就笑了。
他把摸到的北翻出来,说:“大四喜加青,四方大,168番,单彦名,这把怎么样?”
单彦名愣住,他坐着不动,维持着冷静的表情,声音却有点抑制不住的气急败坏。
“怎么可能?”
“你觉得我胆子小,性格软,做事犹豫不定,一辈子只做小胡,32番的三杠子就算我胆子很大?”窦豆道:“我说过,不要自以为是的说了解我们。”
这个一向憨厚单纯的男孩子,第一次露出近乎犀利的表情,一些东西像是默默改变了,他的身上,似乎能隐隐看到窦宗明年轻时候的影子。
他说:“168番,之前的比分已经能追平,这只是一个开始。单彦名,你不是我们的队友,也不再是夕阳红的队员,可能从来不是,因为你从来没了解过夕阳的赛队精神。”
“我爷爷他们是老了,但是还有我,我的队友们,夕阳红永远不会说失败,永远不会放弃,更加不会输给你这样的败类!”
“我们,绝对不会输给你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