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起听说,也就跟着成启函走进了书房中。
成启函的书房不大,不过和小阳台是相通的,加着阳台的空间后,倒也不小,不过因为书实在太多了,所以秦起进去之后,在那仅可容一人转身的地方,还真有点****仄的感觉。
“对了,你电话里说,那些笔记你都整理出来了?”成启函开口问道。
秦起点了点头,也就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取出这么一大沓打印稿来,本来,秦起是想着直接给成启函电子稿的,不过想到成启函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看电脑上的字确实有点吃力了,所以也就打印了出来。
“坐,我先看看。”成启函说道,秦起也就在书桌旁的一张小圆凳上坐了,成启函则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秦起的稿子。
因为无事,秦起也就顺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随意地翻看。
秦起翻的是一本叫《南窖笔记》的书,讲的是清代景德镇的瓷器生产过程及古窖、仿瓷的瓷器特点、工艺异同,是康熙年间的大才子张九钺写的一本札记类的著作,秦起翻开之后,倒看得津津有味。
“大多数东西还是不差的,对于我早年的一些看法和心得,你也有质疑,这很好,毕竟那时候我的一些想法还难免存在纰漏,看得出来,你在这上面用心了。”成启函说道。
“啊?”秦起从书本中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整理的时候也翻了些材料,不过对不对,还要成老指教了。”说这句话,秦起是有那么点汗的,其实,秦起对于成启函一些存疑的观点,主要都是从他一些“回照”的经验来,毕竟,自跟着成启函以来,就富都博物馆的馆藏,也让秦起大开眼界了,看到的东西也可以说是筐载斗量了,眼界和之前小打小闹的时候已完全是今非昔比,所以对于“回照”里与成启函有所出入的地方,秦起也都会存心记下来,此后查找资料细细对照,因为秦起“回照”里的东西可以说是确之凿凿的东西,所以在下结论的时候,秦起便有了很多大胆的“推论”,且里面的一些猜想也是“胆大至极”。
“这个想法,你是怎么产生的呢?”成启函指着稿纸上的一处,问秦起起。
秦起瞅眼瞧了过去,一瞧之后,还真汗了一下,那是关于一个明朝笔冼的论述,成启函通过考证,推断它很可能是大才子钱谦益的用物,不过秦起却举证说这是他的侧室——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名妓——柳如是之物,这举证的东西是一篇柳如是写的诗词,诗词里出现了“碧玉冼”这样一个词,与这件笔冼倒是非常吻合,而那时候,柳如是都还没有碰到钱谦益。
“只是有一次看杂书时看到柳如是的这篇诗词,一时想起成老提过的碧玉冼这物,便这么联想了一番。”秦起有点汗地说道。
成启函点了点头,虽说支持秦起的论点很薄弱,但古玩可不是其他,很多东西往往很难做到考据充分,就如秦起所说的这件碧玉冼,是柳如是之物完全有可能,两人成为生活上的伴侣之后,这件碧玉冼上留下钱谦益使用的一些证据,是一点也不奇怪,那样的话,自己先前的一些立论就站不住脚了。
而成启函惊讶的是,秦起这种从点滴中发前人所难发的敏锐触觉,实在是超出了一般收藏界人士的眼光,可以说是一种“考古家的眼光”了,这种眼光委身收藏界,还真有点屈才了。
接下来,成启函发现秦起在好几处都提出了非常新颖的观点,虽然这些观点支持的材料都如柳如是的“碧玉冼”一样,看上去非常单薄,但确实都是一个可能的路子,这让成启函还真是越看越讶异。
“小起,本来我让你整理我的这些笔记,是想让人从我的笔记入手,系统地学习一番古玩的知识,但现在我才发现,你是给我纠错来了。”打印稿翻了三四十页后,成启函笑着说道,他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份笔记稿因为秦起的参与,面貌跟之前自己设想的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出现了不少新的论题,新的观点,而这些观点和论题,每一个都是很值得人研究的,就如碧玉冼的归属,在行外之人这无疑是一个有那么点“小无聊”的问题,不过行内之人就完全不一样了,且因为这样的归属牵扯到古玩的价值,那对圈内人来说就更是重中之重了。
成启函的这一番话,让秦起小汗了一下,这之后,成启函说了要好好地再审视一番自己的书稿后,也就同着秦起,出了书房。
秦起本来交了书稿之后便要告辞的,可架不住成启函谈兴正浓,且怎么着也要留秦起吃饭,秦起也就在客厅里陪着成启函说东说西。
“小起,我忽然有这样一个想法,我这个笔记,也像古代的一些书一样,做个对答体,书里我就卖老一下,你问我答,而你的这些新观点、新想法,便成为我们之间一个思想、论点的交锋,你看怎么样?”成启函说道。
秦起听得挺汗的,摇着手道:“我问老师答挺好,不过至于交锋什么的,那就算了吧。”
“怎么可以算,这本书的精华和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我也想好了,这本书你也不是什么‘整理’了,我和你是共同作者。”成启函说道。
这句话让秦起更汗了,虽然他一直摆着手说“这不成”,不过成启函还就这么一口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