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县令居中正坐,朱平安侧立身旁。
霍家三位夫人堂下设坐,霍尘意立在母亲身后,清俊的脸半隐光中,隐隐约约,看不清表情。
霍家是大宅门,上上下下连厨房带看门的,居然接近百来号人,一片黑鸦鸦的人头。不是他们想看热闹,而是所有下人被众衙役拘在门外候审。听说自家少爷不是被撞死的而是被毒死的,这些人早就慌了神。
周县令一振手中惊堂木:“带人犯!”
衙役在人群中提出一个人上来,众人看得分明,瞬间起了一阵小骚动:“秋兰?是秋兰?”
做为霍府唯一嫡子,二少爷霍尘念自小到大受尽了宠爱,伺候他的人就接近三十多个人。秋兰和狱中的春桃,再加上夏荷与冬梅,这四位是他生前最心爱的丫头,平日不做粗活,分别掌管他的衣食服饰和起居。
秋兰可以说是被拖出来的,瘫在地上吓得直掉泪。
王氏现在看谁都是杀子凶手,伸手指着秋兰:“贱婢,是你害死了我的念官,是不是?”
许是王氏太过恐怖,秋兰吓得都忘了哭,“冤枉啊,我没有做啊……我不敢做啊,不不,我没有做啊……”
周县令哼了一声,“秋兰,本官问你……”说到这卡壳了,他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问个屁么!
还好有朱平安:“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这位秋兰姑娘。”
周县令长长出了口气,这个台子搭得太好太及时了,连忙道:“问,随便问!”
朱平安来到秋兰身边,低头看着她,清声道:“秋兰,你抬起头来。”
秋兰已经蒙了,应声抬起脸。朱平安细细打量她,没有再说话。
朱平安忽然笑了:“秋兰姐姐这么漂亮,可别再哭了,你看这脸上的妆的都花了。”说话不算完,众人一片惊嘘声中,他的手掠过秋兰的脸,有意无意的竟然在对方红艳艳的唇上一掠而过。
他的举止让在场众人一齐诧异:莫非这个少年看上了这位秋兰姐?
霍府下人里一半女的齐声冷哼:男的果然没有一个好玩意,不管老的少的。
同样一半男一齐心里不满:想打人见人爱秋兰姐的主意,小子,你还不够格。
王氏一心想找出自已儿子的凶手,见朱平安如此这般,不由得烦燥起来:“别看啦,只要你能给我的儿子申冤找出凶手,这个贱婢就送给你好了。”
苏婉儿第一个不高兴了,男神是我的,谁特么敢动!
周县令沉下了脸,觉得朱平安此举大失风度。
朱平安开口:“秋兰姐,我问你几句话,事关你家少爷冤屈,你要老实回答我。”
朱平安虽是个半大少年,但他的眼神中似有无穷魔力,再听到他的温声问话,秋兰心头怦怦乱跳:“是,奴婢晓得。”
朱平安:“秋兰姐生得这么好,想必很得霍少爷欢心了。”
秋兰完全不知道对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想到为人还是低调点好,便羞羞答答说:“没有啦,春桃就比我强多了。”
朱平安微笑:“哦,春桃我也见到过,比起秋兰姐差得太远了。”
世上女子没有一个不喜欢别人夸她美貌的,更何况秋兰这种本来长得就不错的主。心神荡漾之下,忍不住随口道:“春桃那个骚蹄子,每天只知勾引少爷吃他嘴上的胭脂。若说少爷中了毒,肯定是她干的!”
朱平安叹了口气,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春桃都蹲大狱了,秋兰还想着往里头丢块砖。
不过让朱平安感兴趣的不是这一句,“——吃嘴上有胭脂?”
秋兰已对他生出无限好感:“嗯,咱们二少爷就有这样的癖好,喜欢吃别人嘴上的胭脂。”
朱平安将先前掠过她嘴唇的手指放到鼻微嗅,笑道:“红唇烈火,秋兰姐想必是用上了上好的胭脂。霍二少爷放着这样的妙人嘴上胭脂不吃,真是有目无珠。”
众人一片大哗声中,秋兰娇羞的低下了头,苏婉儿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宋小宝提心吊胆的小心伺候着,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气炸了。
周县令已经忍无可忍——这是来审案找凶手的,不是来看探讨胭脂的好不好。
客氏在听到胭脂二字的时候,神情明显有些不安,偷偷递了一个眼色给身边的伺候的丫头。对方知机的俯下头,在耳语几句后,那丫头转身就走。
“从现在开始,这厅中的任何一人不准离开!”
虽然不知道朱平安这样说的原因是什么,同样相当不满,至今没有发作是念在自已和他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份上,周县令脸色已经很难看,借题发挥怒吼:“对,都站住了,谁敢乱动,等同罪犯!”
小丫头哆嗦着看向客氏,客氏勃然大怒:“周静官!你敢限制我的行动!你知道我是谁么?”
周静官是周县令的大名,作为一县父母官,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用大名喝骂,还是个被一个妇人。其心情可想而知,此时他的心情真是糟到家了,瞪着客氏的眼都快爆了。
朱平安不去理会二人之间暗潮汹涌,突然大喝一声:“秋兰,你还不认罪!”
这一声来得突兀之极,秋兰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心蓦然崩紧,“啊……认什么罪啊?”
“刚才验尸,我在霍二公子唇角与指缝中找到和你嘴上的胭脂一样的红痕。”朱平安一反刚才温和模样,神情冰冷,伸出的指尖上有刚才从她嘴上掠过的擦下来胭脂:“虽然极淡,但香气一模一样。”
“你刚才说,你家少爷有喜食胭脂的嗜好,是不是?”
“我有证据证明霍二少的死与你嘴上的胭脂大有关联!”
“你说,你不是凶手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