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出自西汉名将陈汤给汉帝的上书,表明他击退北匈奴郅支单于的功绩,如今被天启搬来一用,竟然出奇的合情合景。
天启一腔热血似乎已被点燃了,站起身来疾走了几步:“大明累被人欺,如今连红毛鬼子都敢放肆,朕的意思当然要打!”他自登基以来,可谓是诸事不顺,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的时候,他也常常扪心自问:这个天下是不是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想干点什么,却有心无力。
“皇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朱平安站了起来:“只要皇兄一句话,水火不惧,金戈不避!”
满怀丧气的天启惊愕的抬起头望着这个兄弟,信心忽然一下就爆棚了,他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电闪而过一个念头!
多大的事似乎都难不倒这个人,再难的困境到了他的手里全都抽剥茧一样的顺手而解——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再次想到遗诏中父皇给他留下的那个‘枃’字,瞬间心中震动,脸上色变。
“有你这句话,皇兄就放心了。”
天启说话时声音和缓,压在嗓子眼里将出未出似的,如释重负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一旁的高小手听了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这话中的杀机快要满溢出来了。
论调已经定下,剩下只有细节。
在得知魏忠贤与叶向高联名推举自已的事,朱平安一阵错愕,魏忠贤肯定没安着好心,恨不得自已最好死外头,可叶向高是怎么回事?
转念联想到西元寺一行,朱平安心里全明白了。
看起来他们双方都相当顾忌自已,有自已在这里,他们想要斗还得防着自已。
那就给他们倒出位置来好了,朱平安冷笑。
“皇兄,我愿意去澎湖走一回。”
他的干脆利落,让天启感概万千,想到朝堂上站着的那些喷子,论起哄个顶个厉害,真本事一点没有。
“朕不想让你去涉险。”
这句话是不是天启由心而发,只有他自个知道。
朱平安不在意:“也不见有危险,红毛鬼子没有什么可怕,我先去看看,见机行事。”
天启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方道:“朕决定了,三大营你带去。”
高小手在一旁小声提醒道:“陛下,三大营有拱卫京师重责,不能轻动啊。”
天启有些踌躇不定。
朱平安:“不用三营,我带五千人就够了。”
事情圆满解决了,天启脸上并没有多轻松,显得心事重重。
“辽东送来的折子里一直在提这个事,金狗的四大贝勒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
朱平安想了一想:“皇兄放心,现在已经十月,辽东天气已变寒冷,只要再坚持几天,他们不打自退。”
他能想到的天启也想到了,神色不见丝毫放松:“金狗出兵从不轻回,朕担心,澎湖消息传出,辽东必有一战。”
天启的担心是客观存在的,怒尔哈赤搞了多这么军队,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不是他行事风格。
“他们闲着没事干,咱们就给他找点事干。”
看到朱平安挂到嘴上的微笑时,天启的心忽然就放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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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设立军机处的那一天,就有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
可无论你多有面子,多有权势,多大家世,结果都以失望结束。
为此朱平安收获了一大批怨恨与诅咒,这些事天启都知道,欣慰之余越发觉得这个兄弟实在不简单。他在行动向自已说明,他不群不党,只要他需要,他会永远站在他的背后。
天启一方面很欣赏这位兄弟,想想他做的那引起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漂亮干净,什么叫肱肱,什么叫栋梁,朱平安用行动完美将这几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如果他不是自已的兄弟就好了——
如果他不姓朱,自已或许也不用这样防着他了——
‘枃’,梳丝之器,乱世如丝,他的所做所为正在证明他不愧其名。
真的能帮自已把这乱世理清么?天启在心里问自已,不自觉的嘴角已带上了苦笑。
第二天,乾清宫的旨意流水一样的发了出来:由睿王重掌军机处、负责三大营演练调度;澎湖一事全权负责,兵部、户部全力配和,凡有轻慢者、敷衍了事者重惩不殆。
消息一经传出,没有想象中的炸了锅,反而朝堂上平静的有些古怪。
好象每一个人都有思想准备一样。
唯一开了锅的地方是压抑了很久的军机处,就连看大门的都得意洋洋,意气风发。
朱平安重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睿王的再次归位让很多人看清了一件事,派系林立的朝堂上,当今睿王做为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已由当初的不显山不露水,变成一枝独秀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