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可见贵方之诚?”罗丰禄览罢却是不动声色。
“割地不过一处,赔款不过万万。比之先前已颇为让步。”陆奥宗光显然早已有备。
“然则以本大臣之见,此约依旧过苛,若不签此约稿,贵方又当如何?”
陆奥宗光闻言假作冷笑状,道:“清日开战以来,贵国海军尽没,陆军屡败,辽东、山东、台湾诸地皆丧师失地,且我日方尚有十万后备之军,和谈破裂,势必开赴一线,若果席卷京师之地,这城下之盟便非此约了。”
罗丰禄眼帘也不抬一下,道:“素闻陆奥外相言辞谦和,今日何故出此恫吓之言?似不免有色厉内荏之嫌。”
陆奥宗光一怔,中国使臣自始至终皆坦然自若,然言语中却是锦里藏针,处处暗含机锋。且已然洞悉自己之内心,再行商谈,实难占得上风,便已萌去意,道:“还请罗大人将此约稿电告贵国,敝人先行告辞。”
北京,紫禁城,军机处。
“倭人兵败,尚提此约,若然得胜,更不知嚣张几何?”若非顾及天子风范,光绪帝便欲拍案而起。
“还请皇上息怒。”翁同龢虽是出言相劝,然接下来之言却颇有火上浇油之意:“割地赔款,将尽失民心,此为存亡所关。”
刚毅虽与翁同龢不睦,然素来一力主战,便也道:“王师新胜,正当一鼓作气,当可撤使再战。”
“和战重大,二者皆有弊,不可一味求战。”却是主和的孙毓汶终于按捺不住。
群情激愤之下,忽传异音,满殿目光齐刷刷瞟向了孙毓汶。
孙毓汶显早已熟虑,续道:“山海关之战虽胜,然终究仅为一隅,海军尽覆,陆军疲弱,其余战场难有一胜,再战殊无把握。”
“山海关大捷,足见我军甚利,以国师爷新编之军,加之聂士成等部,当可一战。”翁同龢出言相驳。
“叔平大人如今管着户部,却不知户部尚有库银几何?饷银无着,终归难战。”
此言却是至理。须知用兵两年,已耗饷银数千万两,大清虽号称岁入九千万两库平银,然大致收支相抵,财力实难支撑!
翁同龢一滞,但随即道:“用兵二载,不过耗银数千万两,较之倭人所索赔款却尚不及半,且我大清虽富有四海,然此等巨款却一时难筹,唯有向西方银行借款,彼势必以重息加我,花费更巨,且旷日持久,于我大清之国力颇有影响。”
这账是算得清了,然孙毓汶却道:“非为赔此巨款,老臣之意乃乘大胜之际迫敌削减此要价,不失为可行之策。”
一众军机众说纷纭,光绪帝已是老大不耐烦,然和战之事毕竟非一时可决,便命速将日方底稿转呈国师爷。
鹏之决断再度出乎所有人意料,“为表我大清诚意,先行释放战俘一千五百名,可由日方雇佣第三方商船接回国内。”至于日方条件却只字未提。
当有人提到此节,询问如何作答时,鹏道:“和谈之事,实则与战场交锋无异,马关一行,自始至终,便为日方出招,我方接招,实因战局不利,故而被动。而眼下战局有变,日方签约之心颇为急迫,我方则可稳坐钓鱼台,以不变应万变,以达持久之效。而这持久二字,实乃胜倭之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