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鹏怒气又盛,奕劻虽知非为自己,然也不禁心中惶然,正自盘算着如何几劝,忽觉眼前一亮,却是室内现出一眉眼如画的美少女。
那少女正是玉烟,只见其手托茶盘,先给奕劻换了茶盏,方至鹏之身畔,柔声道:“新沏之茶,特加莲子心,最是能泻火。”
见鹏仍是一副目赤之态,忽又道:“国家大事,奴婢自是不懂,然奴婢自随国师爷以来,向见国师爷包容万物之胸怀,从未见国师爷动此雷霆之怒,是以奴婢之小女孩儿家见识——能令国师爷如此动怒,想必也算得一样本事。”
“噗——”饶是奕劻亲王做派,闻言也不禁笑出声来,鹏也不禁莞尔,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似自语,又似说与众人听:“维新诸人实则确有才学,怎奈……”
说到这里,忽然又摇了摇头,随即谓奕劻道:“烦庆王回奏太后,务须亲自训政,严防宵小之徒借变法之说为煽乱之谋。”
“前因中外积弊过深,不得不因时制宜,力加整顿。而宵小之徒,窃变法之说,为煽乱之谋。业经严拿惩治,以遏横流。至一切政治有关国计民生者,无论新旧,均须次第推行,不得因噎废食。”
得了鹏之首肯,慈禧太后终于出手,先以皇上生病为由亲自训政,随即便谕军机大臣等:“工部主事康有为结党营私,莠言乱政,屡经被人参奏,著革职,并其弟康广仁,均著步军统领衙门拿交刑部,按律治罪。”
天津车站。
已近黄昏,汽笛鸣响声中,一列火车正自徐徐进站。
“终于到了。”车上的袁世凯探首窗外,表情却蓦然僵滞,唯有额上细汗盈头。
站台上,人头攒动,皆着大清官服。
“莫非东窗事发?”袁世凯只觉双腿酸软,一时竟难以起身。
“大人可是不愿见这些道贺者么?”徐世昌毕竟旁观者清,早已看穿接站者皆是欲为袁世凯道贺而来,又见袁世凯神色有异,只道是其不愿如此高调。
“道贺者?”袁世凯定定神,再度向窗外望去,此时距离已近,见人群为首者皆为平素过往甚密之人,方才松了口气,道:“可一一见礼,然若有宴请,却不必了,只说荣相有令,须速返军中。”
次日,天津直隶总督署。
大门内,卫兵夹道罗列,日光洒落,映照在一片背负之枪管上,瞬间腾起炫目之冷辉。
袁世凯徒觉寒意袭体,然他毕竟久在军营,亦见过些许风浪,尽自心中惴惴,也尽自拿捏得住,行至花厅门前,见荣禄与一人并立,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便即拜倒在地:“属下参见荣相。”
荣禄轻轻将其扶起,道:“闻项城新晋兵部侍郎,却是可喜可贺。”
他尽自口称可贺,然语气淡淡,袁世凯心中又是一紧,却闻荣禄又道:“此即为京师而来的御史杨崇年,特来相告太后已然训政一事。”
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直震得袁世凯浑身一颤——事已至此,即便谭嗣同夜访之事未曾发作,只怕也是迟早之事,更兼自己这个兵部侍郎乃皇上特旨,若然荣禄听闻道“你与荣禄可各做各事”之语,只怕大祸便在顷刻间。
心念及此,袁世凯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求荣相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