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汝纶与二人见礼已毕,鹏见邝、孙二人与容闳尚自眼眶泛红依旧,便笑道:“早知荣财神直似你等慈父,然我军中尚有你等同甘共苦之手足,待闲暇时你等再行叙旧。”
容闳道:“蔡廷干与王登云目下皆在山东,在国师爷麾下执掌海军,待下次来保便可同聚,定要一醉方休。”
吴汝纶这才插言道:“此二位既是铁路人才,难不成国师有欲建铁路之意?”
鹏点点头道:“不错,正好眼下财源充足,且修建铁路乃富国强兵之必要,是以本国师将其二人请来,与容先生通力合作。”
吴汝纶终于借题直抒此行之意,道:“然眼下太后下令捕拿维新诸人,且太后对修筑铁路向来颇有成见,此举是否先行禀明太后?”
鹏心机灵透,自是明白吴汝纶话中深意,便道:“吴先生可是忧心太后下旨令尽废新法么,这却不必,先生不见上谕中有‘至一切政治有关国计民生者,无论新旧,均须次第推行,不得因噎废食’之语么?此虽为稳定朝局之言,然亦是向本国师传意。”
看看诸人,鹏忽然又笑道:“本国师却可与诸位担保,即便诸君与朝廷此番捕拿之人有旧,亦不会受丝毫牵连。且本国师治下,非但新政不废,反要愈加深化,诸君只管放手去做,万事皆有本国师承担!”
以鹏此时之身份,便是有天大之责亦可担当,吴汝纶松了一口气,然容闳眉宇间仍有忧色。
鹏见状,心知容闳必有心事,便唤方超至,道:“星池(邝孙谋表字)与眷诚(詹天佑表字)远至,可先行安歇,便由缉之安置下榻之所,一应需求,皆可满足。”
吴汝纶也看出其中三味,便道:“老夫之处尚有文案需备,这便告辞。”
诸人皆退,室内唯余鹏并容闳二人。
容闳看看左右,小心开言道:“老夫与维新诸人有旧,国师爷亦知。”
见鹏颔首,容闳忽又道:“维新诸人尽自有浮躁孟浪之举,然皆为才华横溢之人。”
鹏闻言忽然一笑,道:“可是有才华横溢之故旧来访?”
容闳知鹏已明,便直言道:“康氏弟子梁启超,以救国新民之责自任,然不为太后所容,其人穷途来投,实不忍拒之,然其毕竟乃朝廷钦犯,此事如何区处,尚须国师爷定夺。”
鹏微闭双目,一时未答——若自内心而言,鹏虽对维新诸人鬻地、合邦之举颇不以为然,其种种新政之举措,亦因过激过急乃至了无实效,然维新诸人之才学却非等闲可比,鹏内心实则也颇为怜惜。
见鹏不答,容闳不禁又道:“其罪虽无可赦,然其情甚是可悯……”
鹏睁开双眼,接道:“其才也甚是可怜。”
此言一出,容闳登时心中一宽,随即又闻鹏道:“此番荣先生容留故旧却亦可与朱家收容季布相论。”
再闻此言,容闳终于彻底将心放下——季布乃项羽麾下猛将,尝数次困窘高祖刘邦,是以高祖定国后以季布为钦犯而搜捕,季布乃藏身朱家为奴,朱家明知其为要犯而怜其才而收容,并助其获赦,成就一段千古佳话。今番鹏以此相喻之,容闳自然感激。
满脸喜色的容闳方自告退,到得庭院,却被人一把捉住,急视之,却是周学熙,容闳暗地里一拍脑门,几乎忘记了周学熙尚在此等候,忙道:“这便随老夫去取银。”随即又随口问道:“六十万两白银非是小数,却不知又有何用处?”
周学熙笑道:“非是在下不言,乃国师爷叮嘱,事涉军工,务要机密,更何况,国师爷言之,若此物大成,华军更可举世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