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荪谢过国师爷相助大恩。”盛宣怀与吴汝纶见礼已毕,便向鹏深施一礼。
鹏道:“卢汉铁路修筑不易,督办殚精竭虑,着实可佩。”
鹏此言却也并非客套,这些时日,盛宣怀既要过问汉阳铁厂之事务,又要督促芦汉铁路施工,还要招商入股创办银行,所行诸事皆为此时划时代之盛举,单只卢汉铁路一事,其工程之难便不亚于后世之三峡工程!
闻鹏此言,盛宣怀不禁生出知我者国师爷之念头,毕竟此时他身兼数职电报局、轮船招商局、上海纺织厂等督办之职,皆为肥差,又加上了汉阳铁厂、铁路总公司、中国通商银行督办等职位,更是引得朝野相妒,群议蜂起。甚或已然有“一只手捞十六颗夜明珠”之说法,更是引得盛宣怀心火横生。
见盛宣怀一副涕零的模样,鹏却不耐烦再度虚言,便径直便引入正题,道:“督办此行,可是卢汉铁路修筑不顺么?”
盛宣怀略一颔首,道:“国师爷治下,工程尽皆顺畅,然京师一带,却因义和团肆虐,阻碍施工,更有胁迫工程人员之举,是以望国师爷相助。”
按说此实乃鹏举手之劳,只需派遣小队华军前往驻防即可——义和团虽号称神力,然却均不敢在华军面前造次。是以盛宣怀只道鹏必定可答允。
哪料鹏却眉心一皱,想了一想,方才道:“若有工程人员遭胁,可先撤至华军辖区,至于护路么?”
盛宣怀见状,却误认为是此番修筑卢汉铁路,多借助王文韶与张之洞之力,是以惹得国师爷不快,忙道:“卢汉铁路,实乃利国利民之大举,国师爷胸怀,可纳百川,自是可识此大局。”
鹏一听便知道盛宣怀想左了,他不愿派兵却是生恐慈禧太后因此生疑。本来自己麾下之势,便足以席卷京师,且不论是荣禄的武卫中军,还是载勋的禁军,其骨干多从保定受训,斤两如何,鹏是尽知,皆不足为惧,然若是太后生疑,导致变数,只怕京师局势更是难控,若被载漪等人乘乱生事,纵然自己的华军不惧,然京师内斗只怕难免,却非自己所愿了。
吴汝纶自是知道鹏的心思,便道:“督办此言,国师爷当知之,然京师一带,素无华军染指,若因遣军驻防而致太后生疑……”
盛宣怀也系一点就透的精明人,自是明了,然犹自不甘道:“然则损失之大,难以计数,便只好容忍不成?”
哪料此言却是给鹏提了醒,卢汉铁路,乃系向比利时贷款,因张之洞以为其“于中国无大志”。然其施工却为加速进度、节省经费而偷工减料——黄河大桥先后便有八个桥墩被冲毁,即便是落成之后,其保固期也仅区区十五年而已,更遑论合同中行车管理权皆为比利时所操控。
鹏道:“义和团之祸,损失尚且有限,然黄河大桥之损失又当何计?保固期仅十五年更是笑话,却不知督办何念?”
盛宣怀不禁瞠目结舌,只道是国师爷日理万机,哪料却连此区区之事也心知肚明,想要开辩,却又无从说起,还是吴汝纶劝道:“此亦为杏荪之难也……”
简单为盛宣怀分辩一句,却又话题一转,道:“国师爷之军实在不宜再行扩大防务,此时京师动荡,上至王公,下至百姓,莫不人心惶惶,以老夫愚见,不妨请国师爷分别修书致庆邸、李中堂并孙大人,请朝廷之军护卫铁路。并设法进谏太后,好生遣散在京之义和团民。”
鹏点点头,却又望望北方,似在自语,有似说与众人听闻:“事涉权争,只怕有人行丧心病狂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