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道:“庆王乃总理亲王之尊,向太后进言自是比荣某更胜一筹。”
奕劻焉肯接这个烫手碳团?忙摆摆手道:“端王、庄王此时甚得太后信赖,本王岂能相较?荣相不若游说端、庄二王,却胜却本王了。”
荣禄笑了一笑,道:“满朝皆知王爷曾转述国师爷之意,太后必然重之。”
奕劻这才明白,荣禄欲谏太后,然生恐自己分量不够,是以拉上自己,即便是一个亲王并一个首辅军机分量仍有不够,然身后尚有举国之重的国师爷!
奕劻暗骂了一声,打了一辈子雁,却亦有被雁啄眼之时——自己千算万计,仍被荣禄请上了船。然毕竟不甘心,便道:“若论与国师爷交厚,便是本王也难及孙学士,荣相何不……”
荣禄微微摇头,道:“虽是如此,然燮臣公却非军机大臣,更是在保时日太久,或难明京师之事……”
这番话却是说得语焉不详,然奕劻却心知肚明——太后已然颇为忌惮国师,而孙家鼐长期在保,只怕早被太后视为国师之人,若是孙家鼐进言,纵然太后碍于国师面子不便发作,然内心只怕更为抵触。
见奕劻兀自沉吟,荣禄又道:“天下大势,实则国师爷最明,王爷奏明太后,一则有功与大清社稷,二来国师爷亦必然欢喜。”
这话却是点到了奕劻的心坎——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乃国师爷千叮万嘱,足见其反对攻打列国使馆。自己如此奏明太后,却是正合国师爷心意。他想了一想,忽道:“然则便是太后明白,只怕碍于颜面,也不肯收兵罢。”
荣禄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庆王爷算是被自己说动,便道:“若不肯收兵,只好尽力不使诸公使受创,以为善后之事。”
奕劻摇了摇头道:“虽是荣相有心,然兵凶战危,实在难保此节,不若力劝太后,当生胁诸公使为质,以为和谈之筹。”
此言却是高明,若太后允可,荣禄便可以此为之,行明攻暗保之策!
紫禁城,养心殿。
尽自大清素来有报喜不报忧之传统,然慈禧太后并非傻瓜,北京使馆之战自“攻克”四馆后再无进展;攻打天津租界虽号称尽毁洋房,却无不见歼敌之数,种种奏折,已然令慈禧的脸上阴云密布!
“义和团之神通为何不能尽除妖氛!”
载漪闻言一惊,然身边的一份奏折还是使得其拿住了势:“启奏老佛爷,实乃义和团未尽全力。”
见慈禧一怔,载漪忙又道:“实因武卫军将领聂士成,私通洋人,且大肆屠戮义和团众,是以义和团甚憎之,若杀聂以保民心,则义和团必竭尽全力,不行藏私之举。”
居然要杀聂士成!
荣禄顾不得其他,便道:“聂部练兵确聘有洋人,然却未见其通敌之举……”
载漪登时恶狠狠地顶了回来:“大清之兵,焉用洋人教诲?此举便为通敌。”
聂士成乃大清为数不多勇将之一,甲午年国师爷未横空出世之时,便是其打了清军唯一一场胜仗,此等将领,荣禄当然要保上一保,便道:“用洋人教官者,非武卫前军一部,便是国师爷处,也多有洋人。”
自溥儁任大阿哥以来,载漪的气焰便嚣张至极,然毕竟不敢言国师爷不是,便又扯开话头道:“便是抛开此节,素闻聂士成有言,拳匪害民,必贻祸国家,其不惜以剿匪受大戮,此等恶徒,杀之何妨?”
荣禄刚想再言,却忽闻太后轻咳了一声,便即闭口。只闻太后道:“其罪难赦,然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可着其戴罪立功,这便下旨,道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