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终歇,载漪看看分毫未损的中华银行,瞟向远方炮位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
看看依旧气定神闲的云坤与林瑜,载漪牙关紧咬,他几乎便要下令进攻,然左右的惊惶失色及对面数十支严阵以待的长枪还是使其咽下了这口恶气。他呸了一口,随即恶狠狠地道:“务要将此地围困,便是一只苍蝇也莫要飞出,本王这便进宫请太后圣断。”
紫禁城,养心殿。
“立山躲进了中华银行?”
慈禧看了看载漪,道:“听闻中华银行有华军护卫,可是步兵统领衙门的人吃了瘪么?”
载漪一滞,万未料到还未等自己告状,便被太后一语中的。
然见太后居然未以为意,载漪忙即进言道:“窝藏钦犯乃是大罪,几个小小华军护卫居然有此天胆,身后必有国师怂恿,分明是欲行造反。”
慈禧扫了载漪一眼,冷冷地道:“大敌当前,国师必不肯行此内耗之举,想必是步兵统领衙门颐指气使惯了,便是吃点苦头也好。”
居然有袒护国师之意!载漪再也顾不得颜面,道:“然则臣王亲去要人,亦被护卫所阻,如此目无皇宪,只怕……只怕……”
慈禧忽道:“只怕便是本宫的懿旨也未必能放在眼中么?”
慈禧此言语气已颇为不善,载漪不敢答话,然却低头暗自欢喜,心知自己那句目无皇宪已是触动了对皇权最为敏感的太后,当下只作默认之态,只道接下来老佛爷便会爆雷霆之怒。
哪料到半响也未闻太后做声,载漪不禁有些奇怪,正想偷眼看看太后,却闻慈禧沉吟道:“许是国师未知身边人如此跋扈……”
太后居然还在为国师着想!载漪不禁有些纳罕,只闻慈禧又道:“国难当头,还须国师所部却敌……”
原来如此。载漪已知这状是告不倒国师爷了,然犹咽不下这口气,道:“然则钦犯未擒,若就此放纵,朝廷颜面何存?”
这话却是正理,是以慈禧道:“即着荣禄率部前往中华银行,务要锁拿立山归案。”
此时载漪忽然想到开花炮队有意怠战一事,便思再告荣禄一状:“启禀老佛爷,武卫军中于保定武备学堂受训者甚众,此番早与银行内华军护卫暗通款曲,步兵衙门围捕立山不得,武卫军掣肘亦是原因之一。”
闻听此言,慈禧脸色忽然又是一变:“你是说武卫军中亦有与国师麾下相通之人?”
载漪未料到无心插柳一般的话居然使得太后大为震撼,便点了点头道:“确然如此。”
国师雄才大略,经方一隅,已是民富兵强,朝廷军政之令难以行之,实则慈禧早已心有忌惮。然其势虽盛,亦未现干政之野心,且变法、立储等军国大事皆与自己一条心,更兼国师羽翼已成,便是有心治之,实也无能为力,故而容忍之,然却未料其势力早已渗透如此。
慈禧看看左右,忽然一阵心悸,“便是宫中,是否亦有国师耳目?”这个执掌天下大权以来,便向不知危险为何物的老佛爷第一次在宫中感受到了悚然。
武卫军既不可恃,至于禁军,则更是一群花架子,那唯有远道而来的甘军或可依仗。想到此,慈禧忽然喝道:“传旨,命董福祥部无论行抵何处,均须即刻回师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