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倒也是事实,荣禄尽管自幼打熬得一副好筋骨,然近几年清廷动荡,处处耗尽心机,即便是荣禄也颇有吃不消之感。
慈禧也知荣禄此言不虚,加之她身边也实在缺不了荣禄此人,微微叹道:“宗室宗族中甚缺才能出众之辈,可惜李中堂,多病缠身……”说到此忽然道:“袁世凯又如何?”
荣禄闻言忙道:“其人朴实勇敢,晓畅戒机,更兼忠义,当能胜此重任。”
慈禧道:“你这八字评语可说得甚是重了,哀家仅知其练兵尚可,究竟未经大战阵,且政务又如何?”
总督一职当然要军政齐管,荣禄本来想说袁世凯便在山东巡抚的位上也颇有作为,但转念一想,此必然会论及义和团,而义和团之乱乃太后“西巡”之因!想到此,话语一变:“不妨太后先行召见,择一二政务难题,看其如何作答。”
“太后见召?”袁世凯却也心中一颤——毕竟天威难测。
还是旁观者清,徐世昌开言道:“近闻荣相身体大不如前,且朝廷仅余将军这支精兵,此行或为将军被重用之开端。”
西安行在。
望着跪在面前的袁世凯,慈禧太后一言不发。
无形之压力几乎使得袁世凯喘不过气来。自己近几年来所作所为一幕幕在脑海中回现,究竟哪些会惊动天听?
还是荣禄心知肚明——太后刚刚看了一封电文后便大发雷霆,倒不是对自己和袁世凯有甚不满。
只是那电文……
正思量间,却见太后将那封电文掷于自己面前:“你二人且看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庚子之乱,余已与美、德有约,互遣国使。许景澄久为驻外公使,当为最佳人选,还祈太后圣断。国。”
电文言辞虽尚属客气,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自慈禧太后执掌天下大权以来,国内绝无第二人敢如此这般!
“袁大人,你也曾为驻外公使,对此外交事务理应熟知,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荣禄当即把皮球踢给了袁世凯。
袁世凯心中暗骂了一声荣禄狡诈——这哪里是什么外交事务,分明是太后与国师之间的权争!但荣禄久为其上级,且素来待他甚厚,是以明知是块烫手的山芋也只好先接过来,道:“许景澄虽久为公使,然其身份……”说到此忽地灵机一动,续道:“曾闻德国有言,需遣亲王赴德谢罪,而许景澄之身份显然不符,不若太后自宗室中择一合适人选赴德,且美、德两国一在欧洲,一处美洲,相距甚远,便可令国师遣许景澄单程赴美,宗室亲王专程赴德,如此一则合外交惯例,二则可节省时日,三则又可免除一人长途奔波之苦以示皇恩浩荡。”
听到此处,不但荣禄,即便太后也是颔首,如此一来,等同于太后与国师各遣一人,且袁世凯已给太后与国师找了几条冠冕堂皇之理由,彼此面子上均过得去,便是皆大欢喜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