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完账,芩娘收拾了账本和钱,打来洗脚水服侍李茂洗脚,李茂惬意地享受着,享受的心安理得。这小妮子有点死心眼,若不让她侍候,她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乃至吃不香睡不稳。李茂觉得自己这么做其实是在帮她。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李茂的脑袋乱糟糟的,本以为会失眠,谁知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扰民声,李茂心里暗笑:这对老夫妻,真是老房子失火——彻底没救了。
二日天明,在李茂再三催促下,一行人才磨磨唧唧离开胡家老店,随身细软并不多,一人一包就全带上了船,刚安顿薛戎夫妇住好,打发去采买干粮的人就回来了,李茂让青墨负责点收,小厮眼圈红红的,显然昨晚又没睡好。
李茂来到了船塘入口处去等田萁,田萁就是那个女书生。昨晚分别时约好今晨辰时二刻在此相见,此刻已近巳时却还不见人影。田萁没来,王俭却来了,带着四个士兵,抬着两只大柳条筐。虽着便装,那一股英豪之气却还是扑面而来。
见了礼,王俭打发两个士兵把东西送上船,笑道:“都是本地的土产,留着去成武县送人吧。”李茂也没有跟他多客气。
二人正说些闲话,却见田萁和随身小厮青墨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二人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颠的头上的发髻都松了。李茂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急忙拦住询问,田萁红了脸,支支吾吾解释说二人昨晚睡的晚,早上睡过了头,惟恐爽约,这才一路狂奔过来。
王俭瞄了二人一眼,铜铃大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缝,问李茂:“这两位小娘子是?”田萁吃了一惊,忙低下了头,小厮却把胸脯一挺,叫道:“大个子,你也睡花了眼,什么小娘子,这是我们家小郎君,雌雄你都分不清。”
王俭瞅了眼李茂,又望了望那书生,哈哈一笑,似有所悟,打个躬说:“怪俺,怪俺,俺昨夜睡的晚,脑袋是不大清楚,的确是看花了眼。”说话时,那两个送东西的士兵带着扁担空筐回来,每人得了一吊赏钱,乐的眉花眼笑。
王俭遂向李茂拱手道别,李茂道声珍重,目送他离去。
这才回过头来问田萁:“田兄若无其他事,咱们这就启程如何?”田萁道:“听凭安排。”刚一动身,女青墨叫了一声:“哎呀,不好,我把昨晚买的干粮落在客栈里啦。这路上咱们可吃什么呀。”李茂道:“无妨,船上干粮充足,无非就是添副碗筷。”事已至此,田萁也只能说声叨扰了。
船主选了一个吉时起锚开船,时当深秋,西北风劲吹,船上升起风帆,顺水顺风,行进的十分快捷。黄河水滚滚滔滔,河面宽阔壮丽,行了半日,乌云忽然遮住阳光,四周雾蒙蒙的一片,向前望去浊浪排天而起,让人既觉得壮美又感浩渺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