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道:“你拜托我,我本该竭尽心力帮忙,可我不过是个城局使,怕是有心无力。”张掖听了这话赶忙擦擦眼,道:“我知道老兄能跟贾公直言说上话,他如今要升支度副使,身边正缺人,老兄为我修封荐书,让我去支度,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李茂道:“他才升的观察支使,怎么又要升,你这个消息可靠吗?”
张掖笑道:“你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打探消息却是把好手,此事千真万确。”
李茂道:“荐书我可以写,至于贾公赏不赏脸,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张掖起身拜道:“成是我命,败是我运,茂华兄的恩情我都要记得,将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来,绝不含糊。”
说完正事,张掖又要带李茂去妓馆耍耍,李茂连忙摆手,托辞劳累不肯去。
张掖道:“这是个故人,你务必要见见。”李茂眉头一皱,想不起来曹州有什么故人。
怀着一腔好奇,跟着张掖去了,到了才知道这家妓馆的主人原来是曹州前刺史胡荣裕的妹妹胡夫人,她夫死无子,一直依附胡荣裕过活。贞元十六年冬,李茂在成武县做捉金使时曾给她送过礼,她回赠了李茂几个酥油饼,因为油多、料足、味美,李茂至今记忆犹新,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做了娼妓。
一年前胡荣裕被人告发贪污公帑,被逮到郓州治罪,胡荣裕在狱中上吊自尽,李师古籍没其家,裹席埋于乱葬岗。胡夫人失去了依靠,所蓄家财被官吏敲剥殆尽,不得已做了私娼。她气质温婉,风姿绰约,三十出头年纪,因保养得体,仍不失风韵,加之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谈吐风雅,举止得宜,歌舞棋艺也样样精通,出道不久就红了起来。
眼下她改了个名字叫夏瑞和,众人劝她收养几个孤苦的女孩子做女儿,教以技艺,待年老色衰后好做个依靠,被她婉言谢绝。
故人见面,李茂颇觉尴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张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见了面就跟胡夫人调笑,胡夫人微笑周旋,已是十分老练。昔日胡荣裕为刺史时,胡夫人的家里也是迎来送往,笑声不绝,然时过境迁,来的虽还是那些人,说的可能还是那些话,但人的心境却已迥然不同,同样的一句话,其中的含义早已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李茂做不到此一时彼一时,他眼里的胡夫人还是当年送他酥油饼的胡夫人,因此他无心调笑,甚至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张掖陪着李茂观赏歌舞时,胡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几个酥油饼,给李茂包了三张,张掖笑道:“夏瑞和,你这是要赶人走么,茂华这次来是要跟你过了夜才走的。”胡夫人浅笑道:“妾年老色衰,岂堪陪侍年轻才俊,你们还是饶了我吧。”
张掖笑道:“茂华虽然年轻,心智却异于常人,他对那些生手生脚的小娘子不感兴趣,中意的就似夫人这般熟透了的。”胡夫人笑而不语,看着李茂。
李茂不安起来,推脱疲累,赶紧告辞了。回到客栈他把酥油饼分给了青墨、摩岢神通和冯布各一块,青墨咬了一口连称好吃,手里抚摸那精美的图案,只道是那家饼店里出的。昔日小厮也曾吃过胡夫人的一张饼,却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冯布认出了饼上印记是胡夫人家专有,昔日曹州一城四县有多少官吏为得到这样一张饼而绞尽脑汁,巴结讨好,得到后又舍不得吃,拿着当宝贝一样到处炫耀。不过才一年功夫,就贵贱翻转,天地倒置,饼还是那张饼,却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来。冯布推说油腻,把饼给了摩岢神通。摩岢神通不明所以,却是吃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