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八月,丹桂飘香时,李茂率众远赴百里之外,接苏卿过门。礼仪隆重,礼数一样不缺。苏家的陪嫁也十分丰厚,除了金锭银块、头面首饰、绢帛布匹和三千贯新钱,又有成武县的一间杂货铺,曹州的一间布庄和濮州的一间染布坊,折价不下万贯。
入门后,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夜晚如鱼得水,并无空闲,只是一个月间谁也没说一句话。
月满,苏卿回乡省亲,至归期,李茂亲赴成武县城迎候。二人同乘一辆牛车回孤山镇。回宅后,苏卿脱去盛装,去厨下整备饭菜。却被李茂拦住,李茂换了身衣裳,亲自下厨,煎、炸、烹、炒,一炷香后整备出一桌丰盛的酒菜。
看那菜式,九成九都是没见过的,尝一尝,更是别有风味,苏卿大惊失色,继而默默垂泪。李茂抚其背笑道:“我昔日做和尚时都是自己备办饭食,习惯成自然,现今不及以前有空闲,不过一有空我还是愿意自己下厨整备几样饭菜,他们做的饭菜我吃不惯。”
苏卿忙道:“我可以学。”
李茂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捉住苏卿的手,握在掌心,真诚地说道:“一个多月前,你我谁也没想过这辈子能做夫妻,这就是缘分。古人云‘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的共枕眠’,上天所赐,不可辜负。”苏卿低眉说道:“苏家有亏于你。”
李茂抚其手背,劝道:“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苏卿抬起头,道:“夫唱妇随,我会尽为妻子的本分。”
李茂大喜,取筷子递给苏卿,劝道:“来,尝尝我做的糖醋鱼,看看与别家有何不同。”苏卿尝了一口,微笑不语,李茂心里有些不自信,忙也尝了一口,呸在地上,责过来蹭饭的青墨道:“盐是不要钱怎么着,成斤的放?”青墨道:“冤死我了,今日我何曾去过灶间?我……算了这饭我还是不吃了。”
青墨起身逃之夭夭,李茂又唤过苏卿的侍婢小茹,教训道:“自明日起,娘子不可再下厨执炊,若让我看见你偷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小茹吐了吐舌头,正要答话,苏卿笑道:“你不要上他的当,他自己把菜做咸了正到处找替死鬼呢。”
李茂哈哈大笑,与苏卿的冷战就此结束。
饭后,李茂与青墨去值房处理公事,小茹就拖着苏卿一道收拾碗筷。小茹时年十六岁,比苏卿矮半个头,身材妖娆,五官精秀,年纪虽然不大,一颦一笑间却甚有风情。苏卿过门第十天,午后李茂正在书房睡午觉,小茹主动爬上他的床,李茂一时把持不住将她收用,事后许诺将来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
这女子得了宠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竟常拖着苏卿一道下厨洗碗刷盘,苏卿因觉得有愧于李茂,也不推辞,每日饭后都在厨间忙碌,以作赎罪。
今日小茹又要拉她去灶间,苏卿冷脸不应,小茹知道厉害,不敢造次。
李茂深夜归来,见苏卿已熟睡不忍打搅,就去了小茹的房间,小茹奉承了一番,趁着李茂高兴,说道:“灶厨间的杂务本该是奴婢的活,娘子知道家主是个爱整洁的人,故而时时督促,这让外人看见了说我偷懒倒也罢了,怕的是说家主虐待了她。请郎君跟娘子说说以后别再来我灶间。”
二日一早,苏卿来向丈夫问安,李茂把这话跟她说了,苏卿默了一会,说道:“必是小茹在你面前搬弄是非,她人小心大,见你宠她,不免骄纵,再不管教怕是要害了她。”说到这苏卿问李茂:“我欲用家法制她,你会心疼吗?”李茂道:“是我太纵容她了,敲打敲打她也好。”苏卿道:“你放心,你是一家之主,你的颜面谁敢不顾?”
夫妻议定后,趁着早饭后人都在,苏卿揪着小茹一点错,吩咐左右取家法要打小茹,小茹心知是李茂把她昨晚的话跟苏卿说了,垂头跪在青砖地上,一声不敢吭。这小女子昨晚说那番话意在试探李茂和苏卿的关系深浅,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她素知苏卿的狠辣手段,哪敢硬顶,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李茂,指望他能替她说说话。
李茂向苏卿求情道:“念她初犯,且饶她这回。”苏卿寒着脸道:“这次且饶你,如若再犯,逐出家门。”小茹叩了个头连声道谢。众人见最得宠的小茹尚且如此,再无人敢轻视苏卿。夫妻俩合伙演完这出戏后,便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出门散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