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走,小茹赶回自己的房间,拽出两个沉甸甸的包袱来。家中财物大部分被苏卿带去了洛阳,少部分寄存在苏女乡苏振家,剩余的一些现钱前些日子也被小茹送上了小孤山。小茹守财的习性和芩娘如出一辙,钱放在哪都不放心,唯有背在身上才能心安,家里的钱所剩虽然不多,却也有几十贯,李茂以为她包袱里揣的都是钱,一时怒喝道:“什么时候了,要这些劳什子作甚。”
这两个包袱是李茂按照后世背包的形制画图让小茹缝制的,看着饱鼓鼓的一堆,入手却很轻,不是钱那是什么,李茂打开一看,原来是满满的两包书。
小茹匀了口气,讨好地说:“我知道这些纸质书不好买,就都带上了。”李茂微笑道:“再珍贵也不及你的性命要紧,把它们放下。去吧。”小茹尚在迟疑,青墨忽然惊叫道:“军料场起火了。”举目望去,城东北方大火熊熊,映红了半边天,正是军料院草库所在。
“攻敌之必救。”李茂嘟囔了一声,嘿然一声冷笑。他飞身上了马,催促一声:“你们快走。”便纵马出了门。
城中的戒严令尚未解除,只是比先前稍有松懈,因见军料场起火,许多百姓站在街上引颈观望。一些消息灵通者已得知戒严令背后的故事,一见这大火,顿时脸色大变,叫了一声:“兵乱。”飞奔回家,关门闭户,战战兢兢。恐怖的气氛迅速渲染开来,孤山镇的大街上空空荡荡,莫要说人连只夜行的猫也没有。整个孤山镇突然像死了一样,没有一点生气。
各营守将闻之军料场起火,内心惴惴不安,士卒不明所以,大声鼓噪,将官恐引发“营啸”,莫不亲自巡营,压服士卒不敢吭声。
虽然星月不明,好在大街上空荡荡无阻挡,李茂飞马直奔军料院,一路畅通无阻。火是从军料院烧起的,文书丞一定已经赶了过去,在孤山镇只要能稳住于派人马,任谁也翻不出大浪来,在尚何来成为阶下囚后,唯一能稳住于派人马的就是文书丞。
大火是从军料院的草库里烧起的,草库里有六座堆积如小山般的草垛,有人趁夜色潜入草库,点燃了一堆草,火起不久,文书丞便赶了过来,正在指挥救火。
见李茂单人匹马而来,文书丞吃了一惊,顾不上寒暄,当面直问:“茂华,你怎么看?”李茂道:“骷髅面已经进城,在此之前有刺客入宅来行刺我,这是有人要发动兵变。”文书丞叫道:“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他们一定是冲军院大牢去的。”忙要招呼军将去军院大牢,李茂道:“来不及了,只怕他们已经得手,为今之计,得赶紧通告各营守将,谨守营寨,勿要擅自行动,只要稳住了驻军,任谁也翻不起风浪。”
文书丞稍加思索,便道:“我有于将军手令,我们去西军营。”
西军营是孤山镇六所驻军大营中最大的一座,位置在军院以西,故此得名,西军营将士是于化隆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训练水平高,装备精良,作风硬朗,善打恶仗,是清海军的中流砥柱,只要他们不乱,孤山镇就翻不了天。
当初尚何来欲策动北军营郞宾部发动兵变挟持赵和德,恐西军营干涉,托熟人征询西军营主将朱振远的意见,朱振远无一字回复,也没向赵和德高密,尚何来得到朱振远的默许,这才壮着胆子联手郞宾发动了兵变。
一行人出孤山镇北门,绕道向西,由北门到西军营需要经过一片小松林,白天行走倒不觉得什么,这晚星月全无,望着灰白的路没入幽深黑暗的松林,众人不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正犹豫间,天空忽然下起大雨,冬夜的雨出奇的冷,出来的急没有带雨具,经雨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李茂把牙一咬,催马向前。
入林不过半里地,前锋士卒骤然跌翻在地,原来是战马中了绊马索。落地士卒未及起身,两边树林里便射出无数羽箭,天黑、雨大,箭矢失去了准头,只是仗着量多乱射,随行护卫结成人墙护卫主将,顿时十折七八。文书丞见势不妙欲折马往回走,李茂喝道:“事已至此,只能拼了。”言罢舞刀开道,有七八个小卒健步出林,挺枪攒刺,李茂战马中枪,厉声长鸣,李茂翻身下马,挥刀乱劈乱斩,相距太近,刀刀递出都收一捧血雨。
长枪不利近身肉搏,士卒忙弃枪拔刀,李茂哪给他们机会,仗着身上有甲衣,猛力向前一撞,正面三个士卒一起扑倒。此时文书丞的马中箭倒地,他的脚被马镫挂住,躲避不及被马身压住,也亏得如此才没被乱箭射杀。
李茂捉住一个士卒,拿他当盾来到文书丞身边,插刀在地,拼尽全力将马匹抬起,文书丞脚踝脱臼,骨头却没断,危机时刻也激发了他胸中的一股狠劲,自己搬着脚一拧,脱臼的骨头竟然重新归位。李茂向他打了个手势,二人俯身在战马尸体下,听着耳边箭矢呜呜作响,却不吭一声。雨太大,弓弦受潮,箭射的越来越不准。
首领示意停止攒射,招呼部属点起可以防雨的松蜡火把,慢慢逼向路中央泥水地里的尸堆。李茂借着光扫了眼四周,找到了退路,他向文书丞使了个眼色,文书丞会意,二人伏地待机。伏击者共有二十人,被李茂砍杀四人,砍伤六人,剩余的人围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圈,慢慢向尸堆收紧,所过之处,不论人马,不论敌我,统统补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