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青墨小声在李茂耳边嘀咕道,他们已经在此等了半个时辰,十六王宅方向却仍旧没有一点动静。
“沉住气。”
李茂只回了三个字,便不再吭声。身后这二十骑都是李淳、李纬的人,彼此间还是头次见面,这种敏感场合,可不能因为言语生了误会。
“来了,广陵王、洋川王来了。”
眼见从十六王宅方向过来两骑,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佞臣俱文珍、第五守亮欲谋害太子,尔等随我入宫讨贼。”
广陵王李淳一声喝令,洋川王李纬就从怀里掏出一束金色丝带分给众人。
众人将丝带缠在左臂上,作为信物。李淳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依次滑过,这二十余人除了李茂、秦墨、摩岢神通三人外都是朝中公卿之后,他们有激情、干劲和勇气,唯独缺乏了一点干大事的经验。
这个缺陷李茂三人正好能够补充。
李淳向李茂点了下头,示意他跟在自己右手,拨马向大明宫方向奔去。
……
大明宫会宁殿内,六十四岁的李适走到了他的人生尽头,他躺在那,木然地望着哭泣的嫔妃和手忙脚乱的宦官,这都是他最信赖的人,他最亲近的,他们的数量以千计数,可是现在,当幽冥界的黑暗在他招手时,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孤独的一个人,万千他所宠信的人并无一个能分担他生命最后一刻的孤独。
“孤家寡人,朕最后还是成了孤家寡人。”
一滴泪悄然从李适的腮上滑落,哭泣的宫嫔和忙乱的宦官竟无一人发觉。
“李……李……”
李适的喉咙努力地蠕动了一下,枢密使俱文珍赶紧附耳过去,却只听到一个“李”字。
“大家召唤舒王李谊,李谊何在?”
“召舒王觐见。”
几个宦官尖着嗓子叫嚷起来。
李适张着嘴说不出话,他其实想叫的是李诵。
十六王宅中,舒王李谊焦躁地走来走去,宫里的消息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传来一次,王府的庭院里,三匹骏马整装待发,时刻准备把他带到病危的大唐天子面前,接受最宠爱他的叔父的临终前托付的祖宗社稷,万里山河。
“宣,宣舒王,李,李谊觐见。”
两名清客搀扶着一名宣旨宦官飞奔而至,那宦官上气不接下气,喘作一团。李谊眉头一蹙,健步窜了出去:“你是说,大家召我入宫,我?哈哈哈……”
会宁殿外,李谊兴冲冲的往里闯,枢密使俱文珍迎面出来,一把抱住他,叫道:“我的好大王,大家命悬一线间,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笑?对对对,我得哭,我……我的陛下怎样了,陛下怎样了。”李谊抹着眼泪问道。
俱文珍见李谊悟性如此之高,深感欣慰,也愁眉苦脸道:“大王休要再问,大家已经说不出话来,你见了他,不要说话,只管哭,哭,明白吗。”
李谊连连点头,伸手抓乱了头发,跌跌撞撞往里走,一进会宁殿便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内谒者张无尽见状把手一挥,一干宦官宫女也跟着哭了起来,在这人造的悲凉气氛中,枢密使俱文珍俯下身子向李适奏道:“舒王奉召来聆听圣训。”
李适的嘴翕张着,一只手无力地攥着俱文珍的袍服,却是什么也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