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寻找,但末将已派人去请工部郑尚书了。”鱼弘志平静说道,在这件事上,他处理得很好,延英殿诸位均对他另眼相看,心中又不免彷徨:单是一个王守澄就难以对付,如今又多了一个处变不惊,有大将风范的鱼弘志,宦官之祸恐怕无休止了。
文宗皇帝看了看王守澄,又复看了一眼李德裕和郑覃,心中充斥着难以言明的苦涩,一边是宦官,一边是朋党,他该相信谁,该重用谁?
文宗皇帝忍不住看了一眼老迈的四朝元老王涯,暗自摇头,又看了看恪守中庸之道的太子太师路随,略作叹息,此二人“循默”出了名,经常在廷议和朝对时一言不发,也许因为谁都不得罪,反倒做了长久的太平官,可是这样的官要他何益?
待工部尚书郑郎赶到延英殿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这位年愈不惑的老官恪守本分,倒在工部尚书的位子上做了很多年,当听闻圣人急招延英殿议事,竟是热泪盈眶,直呼圣上万岁,大唐永固。
这呼声一直呼到延英殿,文宗皇帝哪管万岁不万岁,宦官不除,朋党不除,万岁有什么意思,只不过他的这些心思并没有显露出来。
郑郎上殿,老迈的王涯已经有些精力不济,文宗皇帝看着烦心,特令中使带王涯与路随去政事堂吃饭,这一顿是工作餐,由朝廷包办。
文宗开门见山询问郑郎:“有什么办法从龙首蕖打捞一具尸首。”
这话说得有些绝对,反对的人立时便站了出来,左军中尉韦元素起身奏道:“恐鱼将军没有搜到该搜的地方,尸首可能不在龙首蕖,倘若在龙首蕖,龙首蕖应当会有变化。”
郑郎完全不知道什么事,只是听了韦元素的话后便接过话茬说道:“若是尸首入龙首蕖,如果没有做特殊处理便会浮上来,尸首出血过多水面便会有血液,甚至有臭味散出。”
这话都有些道理,但谁都说不准,鱼弘志并不反驳,只静立一边倾听,倒是王守澄出言反驳道:“沉尸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凶手定会绑上重物。”
此言一出,殿上几位又再度沉默,王守澄发话了,不管是对是错,这龙首蕖定是要捞一捞的。
文宗皇帝有些失落,见无人有异议便问郑郎有何打捞良策。
郑郎思索再三说道:“只能派精通水性之人下水打捞,可如今工部水部司和都水监的人大多派往地方河淮要地,司天台和太卜署说十年之内必有洪灾。”
此言一出,殿上诸位神色各异,李德裕与郑覃面有忧色,四千岁表情木然,而文宗皇帝却显得愕然和无奈。
“十年之内有洪灾,你此刻就将工部水匠全部派了出去?”文宗皇帝大声呵斥道,他心中在想,如此一来,宫中发洪灾,怎么办?
郑郎大骇,工部要员例行巡视河防毋须通报,今年只不过提早了一些时间,咋就引起圣人震怒了呢?
“臣惶恐,这就差人招回。”郑郎虽然觉得自己没错,但还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回了一句。
文宗皇帝注意到殿中几人的神情,一时无法定夺,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但好在有眼下的麻烦事做借口,倒不至于被诸人嘲笑。
果真便听李德裕说道:“启禀圣上,郑公此举无错,至于下水之人从宫中另觅就是了,即便宫中没有,长安城处处有水,民间也必有能士。”
李德裕说完之后,郑覃便随后附议。
文宗皇帝迟疑少许,也觉得李德裕此话有理,但为了敲打一下李德裕的士气,便佯装询问王守澄:“不知中尉麾下可有此等人才?”
王守澄略微拱手回道:“圣上这么一问,倒让咱家想起一个人来,此人是咱家在襄阳监军时相识的,可谓是奇才,近几年均在咱家府上做事,奇技颇多,犹擅医术、水性。”
“当真有此人才?”文宗皇帝好奇问道,心想以王守澄的能量,真有这样的人才他能不安排进入朝堂?
站在一边的鱼弘志陡然想起一个人,那人五短身材,容貌猥琐,喜欢眯着眼睛看人,但却颇得王守澄信任,替他打理几乎所有的灰色交易,在朝野中已然颇有些名气了。
王守澄起身说道:“此人本是翼城人,名为郑注,有他出马,只要尸首在龙首蕖,日落之前必定能寻回。”
文宗皇帝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不及细想,待看到王守澄作势欲走,急忙下令道:“此事就交由王卿一力负责,其他爱卿从旁协助。”
众人全部允“喏”,只听文宗又道:“今天起恢复宫禁门禁,加强巡逻,若有妖邪,定要捉拿归案。”
这是文宗皇帝的真实心思,看来此刻他还没有打算杀了光王的一对儿女。说完这话,文宗起身离开延英殿,胸中蓦地有一股豪气,他决定提拔一批属于自己的官吏。
(注:文宗本为死后谥号,下文为了方便读者阅读,便直接用谥号代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