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狄先生何以如此兴奋?莫不是嫂夫人给你家添丁进口了?”
“哎呀,我的殿下呐,就不要拿这事开属下的玩笑了。”库狄仲锜笑道,“属下家中小妾都是托了殿下的洪福才能得以受孕,还有好几个月才生呢。”
去年冬天,杨暕从陇西得了若干美貌婢女,全部转手送予一干幕僚。库狄仲锜自然也得了一个女婢,恰好库狄仲锜正妻多年无出,便纳之为妾室,但眼看着其他同僚所纳妻妾不出三两月,都纷纷受孕成胎,唯独他这长史新纳的妾室依旧腹中空空,毫无反应,令人懊恼。
杨暕当时闻之,亦曾嘱咐下人等注意寻访妙手神医,看有无奇方、偏方能消解库狄仲锜的烦恼。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想到在一个偏方下竟然真的有了,这也是杨暕和库狄仲锜开玩笑的原因。
杨暕一拍脑门,失笑道:“呵呵,你看我这记性。不过说不定有些人在怪孤为什么不找一些陇西的世家大小姐呢。”
库狄仲锜眼中寒芒一闪,道:“是谁有这么混帐的想法?我头一个就饶不了他!”话语中充满威严肃杀的意味。
“呵呵,”杨暕笑道,“难得看到库狄先生发火啊。想不到先生发起火来,凛凛生威,令人心中颇感惶惧,哈哈。哎,幕僚偶尔发下牢骚开开玩笑罢了,未必就真的那么想。你也就不必追究了。”
“仲锜失态,请殿下原谅。殿下大度,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杨暕笑笑不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查则无徒的道理他早就烂熟于心,倒是不必为了两句话就容人不得。
他的那些手下大部分是世家子弟,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随口又问道:“你刚才说商队回来了?去西域的商队回来了?”
“是。往西域的远行商队也早已经过了哈密,进了嘉裕关,现下该是到函谷关了,明后天就该回到洛阳了。因为大人前几天还在军营,又不是什么急务,所以就没有及时禀报。”
库狄仲锜说道,“远行西域的商队我已经签发并差专人送去了‘免税金节’,免得入关时税课提举司查验课税,耽误行程。”
“好。这样,商队贩卖所得,除去开销、赏赐、各入股东家分红等必要费用,其它全部划入东宫库藏司帐目,支应各项幕府开支。”杨暕若有所思,道:“李鑫和王平两人带领的商队往西域行商买卖快有半年了吧?想不到这半年形势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去时还要瞒天过海,回来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入关,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当初,杨暕为筹措资金,决定干犯禁令走私西域,看重的是在禁令之下,走私利益的巨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洛阳的时候安排的,但是随后由于大隋商会的成功,锦衣卫得到了杨素搜刮所得的巨额金珠财宝,大大缓解了当时迫在眉睫的财政危机,同时因为各个方面的稳定,现在杨暕手中的资金没有你没紧张了。
杨暕能够完成军队整编、佥民为兵、雇工农庄牧场的推行,各种文官、武官、间谍、斥候、锐士、吏士、工匠士、畜牧士等学院初具雏形,各方人才的搜罗,等等,都是在触动各世家豪族利益较小的情况下,凭借雄厚资金,在安稳的政局下,推动了这些事项顺利完成,虽然说杨暕自己借债已经借成习惯,但是他手中的债务太多显然会干扰到东宫的正常运行,尽量缩减幕府债务也是身为幕府长史的一项重要职责,张老四等人在这上面,绝对立下了一件奇功。
“往西域的商队从西域回来,他们对西域情势了解得如何?”杨暕问库狄仲锜道。
对获取的谍报需要对其真伪进行鉴别判断,如果偏听偏信或者先入为主,只重视符合自己心意的谍报,对不合己意的谍报置若惘闻,往往会因判断失误处置乖方,而造成不可挽救的损失。只有多方比照印证才不致于轻易被蒙骗误导,杨暕本身很重视这一方面,所以对于从另外渠道获得的消息并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已经有详细的手折呈递上来,其中一份主要是报告行商贩卖收支获利情况,这个由下面的幕僚处理之后一并上报就可以了;另外一份是把沿途打探的各种谍情都整理成文,所经各处的虚实都一一详述在内,锦衣卫还差人初步进行了查问、核实、评估,并特意把有关西域方面的虚实谍情单列了一份手折一起进呈。另外,和他们一同抵达的还有弥勒教的特使,已经秘密安排在驿馆。”库狄仲锜很清楚杨暕在公事上直截了当的风格,所以也没有什么废话,既然商队和锦衣卫都有手折上呈,他也没必要在这上面拖泥带水费工夫。
“让我看看折子。弥勒教的人来干什么?”
杨暕一边浏览手折,一边随口问道。
北魏宣武帝时,冀州沙门法庆,自命为“新佛”,以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创“大乘佛”;所谓的“新佛”就是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弥勒佛取代释迦牟尼佛下凡救世”等思想出现,一反佛教五戒戒杀的原则,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魏书·元遥传》),史称“大乘教起义”,后来被元遥所灭。
此后,假弥勒降世为旗号的事件此起彼落。隋炀帝大业九年(613年),高阳(今河北高阳)人宋子贤擅长幻术,“能变作佛形”,自称“弥勒出世”,聚合人众举兵作乱。
弥勒教,其后数百年间,不断吸收佛教、道教、摩尼教诸教部份思想,最后形成白莲教。弥勒教最早于梁武帝时期创立,创始人傅大士自称“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广弘菩萨行,门下有傅宣德等人。弥勒教数百年来于民间流传,并不断有人藉此造反。
所以杨暕对于弥勒教不敢粗心大意。
在这样一个时候,弥勒教的特使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嗯,库狄先生,你看起来有些兴奋,是因为弥勒教的特使吗?”
“是的。弥勒教特使随商队一道前来,对于我们的进入西域,可能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哦,库狄先生认为,这弥勒教特使值得一见?”
“殿下,属下以为见见无妨。”
“那就安排一个时间,见上一见?嗯?”
“好的。属下先派人初步接洽一下,摸摸弥勒教的来意。然后再安排与殿下见面的时间。殿下意下如何?”
“嗯,就这样。你去办吧!”
库狄仲锜正要告辞,杨暕又说道:“库狄先生,顺便通知那去西域的商队管事,明天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们。”
“好的。殿下请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
在夯实平整的黄土驿道上策马轻驰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即使寒风扑面也无所谓——至少对于率队西行,久别故土的李鑫王平两人是这样的感觉没有错。
驿道平整,路面没有积雪,这与两人印象中的道路有些出入。
在洛阳清扫路面积雪之事,州县衙门责无旁贷是没错,但也没有见过哪个衙门里的官吏紧着清扫道路的,能够及时清扫驿道积雪,平整道路,其方便之处如眼前所见,前所未有也。
离开洛阳近一年,现在的故土已经有太多新变化,让两位远行西域的游子目不暇接。
幸好有库狄仲锜长史派来送‘免税金节’的东宫属吏楚城,一位在东宫中见习公事的年轻人,出身洛阳世裔楚氏。
这楚城口舌便给,是个自来熟,三下两下并已经和商队上下混个溜熟,而且熟悉与杨暕有关的大小事情,李鑫和王平每有疑问,多半随口就能解答上来。
李鑫和王平没想到才半年时间,杨暕就已经成为了太子,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杨暕成为太子,他们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了。
………………
杨暕细细审视着眼前的一匹枣骝,这是从御马监新挑的一匹好马。
它的个头不是很高,却非常强健,四肢匀称有力,全身油光水滑,枣红色的鬃毛犹如火焰一般。
“嗯,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杨暕点头称赞。
御马监的管事宦官,精于相马之术,名叫曲洋:“殿下,这马爬坡上坎如走平地,奔跑起来,步子均匀稳当,不管是山高水长,还是道路崎岖,都可胜任。比那汗血马毫不逊色。”
“哦,”杨暕微笑,说道:“这是怎么个说道呢?”
“殿下,汗血马马身比较高,体型优美,总的来说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轻快灵活,因此速度较快,但是它的体形纤细,不耐长时间负重驱驰,上战场并不合用,将士骑马作战更愿意选择粗壮而耐驱驰的马匹,比如匈奴马、青海骢、凉州马。如果是龙驹社、骐骥社的赛马大会,用汗血马与人比试,倒是匈奴马、青海骢、凉州马之辈皆不如它了。”
“嗯,有道理。马匹就是应该各有其用,不必强求一律。作战选既耐驱驰又耐粗饲的匈奴马、青海骢、凉州马;赛马用跑得飞快但是不耐负重又需要精饲的汗血马;挽乘驾车又该别选一种,正好各尽优长。”
杨暕点点头,对李鑫王平问道:“你们觉得西域的马比这里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