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所有人能听见:“你恐怕不知道,因为采薇的事情,知县对王家很是不满,又加了我们三成的摊派!三成啊!大侄子,你要能解决了这问题,我二话不说,族长的位置拱手相让,你要不能,那这族长自然是任贤不任长。大伙儿意下如何?”
他猛然直接抛出这个重磅炸弹,让大家的心都猛然一抽!
自雍正摊丁入亩之后,废除了人头税,表面上虽然让普通人得利了,可是他们这些大家族却倒了大霉。土地越多,税收越重。这也逼的他们不得不转嫁税收,最常见的一种方法便是提高佃户的租金。一亩地,地租最高的甚至有收九成这种事情!谁能活得下去?不是当了土匪,便是活活饿死累死!
草民无活路!
王家老族长做人厚道,地租只收六成,劣田甚至只收四成,荒年租子不曾减,可这放粮放赈的事情没少做。方圆百里,谁不竖起大拇指称一声仁义?可是这,置其他地主于何地?佃户们情愿租种王家的田地,不愿耕种他们的,这让他们怎么办?
王家是在犯众怒!
便是做生意,王家也秉持仁厚,行事公道,就凭了这块金字招牌,生意都能好上两成。如若不然,数十年前,王家怎么能将店开到成都府去?可这生意生意,你盛我衰,那些人用起手段来,讲究个无所不用其极。明里暗里,王家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有王家的靠山在,本来还没有什么事儿,只是,众怒难犯,王家发达之时,他们不敢蹦跶。可自从有位知县来了之后,他们有了主心骨,王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摊派比别的家族多了至少两成,知县还振振有词,谁让你家有钱?现在,又加了三成,这让王家怎么活?
“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底下交头接耳,都有些慌神。
加了这三成,就意味着每年王家要交四百五十两银子!用粮食和其他东西抵消的话,那损失更惨!众人心中默默算计,自己的家底都禁不住这种折腾,族长这个烫手山芋,谁爱做谁做去!
王摩也沉默了,他勉强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前几日,他身体好些,娘亲张夫人便将他唤了过去,将家中大小事务粗略的说了一遍。这个家,毕竟要他来当。
王家现在的族产,有近三千两银子的整银,还有交子近一千两,碎银千余两,更有黄金一百二十八锭,家底可谓殷实。土地明面上就有一千三百余亩,暗地里开垦的荒田更多。米粮十万石是没有的,八万是肯定有。
在生意上,王家经营粮油食盐,皮货瓷器等,也颇为丰厚,只是,除了每年交给族中定例的那股子利钱之外,其他的都被他们中饱私囊了。老族长也不为己甚,左右都是自己人,无所谓。
问题是,这些都是王家几十年几百年积攒起来的,实际上,王家每年的纯收入不过千两上下,这一下子要吐出四百五十两,他们怎么过?族人供养,仆役月钱,上下打点,诸多事务,难道都不要钱?
王家的家丁近两百,武装家丁五十,个个说不上多高,但是彪悍,石敢当日夜操练,附近的土匪也来攻过几次,都见过血,可谓精锐。而女仆则差不多有六十来位。家里的佃户近五百户,不过,这其中还包括不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就因为这些,那些人只能阴着来,明里还是不敢太过分。
可只要王家不反,就得受他们摆布。那是官啊!
那是官啊!谁想去鸡蛋碰石头?
王摩原本的记忆中,这次族会是族里的分赃大会。王家乱战异常后,各房分家,然后,自谋生路。张氏带着分给她的一千两银子接回小儿子守住了王家最后几十亩祖产。其他人消息不知,或许是没于乱世。
但这一次,王摩不能让他们分家。
作为家主的继承人,家族护卫队是他师傅石敢当掌控的,绝对听命于他。有张氏帮衬,上面又有老太公等人主持公道,可以压制二房三房和其他支系的野心。
但王摩野心不止保住一个家主的位置这么简单。
芙蓉和他说清楚了,整个江口,就王家武装家丁人最多,战力最强。整个巴州,清兵都不超过五百人。
而清廷基层的编组,还是沿用明朝的那种乡里制度。只是每年收税的时候才会派衙役和里长保长等下乡。
平日里,乡野做主的就是乡绅和宗族。
掌控了王家,使用得宜,至少就可以掌握江口远近一县之地,近三千青壮。王家自己库存的米粮就超过八万石。
有人,有粮,还有什么不敢干的?辛亥那会儿才多少人就敢玩命的上,他王摩难道就不敢了么!
关键是,怎么把家族里这些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老少爷们绑上自己的战车!
为这事,他想了不知多少日夜,早就想出了招,今儿就是见真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