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笨蛋,他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当别人还在苦读诗书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当所有人都在考虑仕途的时候,他已经在研究如何成圣人,他要效仿自己的前辈王阳明,成就另一位中兴儒门的大儒。
所以,他敢为肃顺张目,他敢进言让曾国藩造反,他敢主持尊经学院,离经叛道的讲自己注的《公羊》。
正因为聪明,所以痛苦。
看着自己的同胞受苦,看着华夏**,看着自己一生抱负不得施展,他只能强作欢颜,放浪形骸,恣意妄为。他怎么能不痛苦?
他听了王摩的诉说,根据自己的学识和阅历推断,他能肯定,若王摩不能成功,事情一定会按照王摩说的那样发生。
他拿什么去拯救苍生,他拿什么去拯救华夏?
情绪激动,心思流转,他忍不住喷出了一口淤血。
“伍子胥一夜白头,岳武穆怒发冲冠,今日又有王湘绮一口心血,我倒是有幸。”王摩一边摩挲着王闿运的后背,一边打趣。
“老了……”王闿运苦笑,眼神突然严厉起来,“王摩,你这见识和眼光,心胸和阅历,根本就不像一个乡野之地的少年。我问过其他人你的事情,都说你是皇天上帝派来的。难道说,世上真有鬼神?前有白莲为乱,后有拜上帝教作乱,现在又有了你,还有个什么圣教。华北山东之地,**、白莲教、红灯照等等邪教,还有天地会等等,华夏到底是怎么了?”
“华夏当然是病了。”王摩安慰道,“至于我,来历很重要么。如果我能成功,倒是可以学汉高吹吹什么斩白蛇的事情,可我若失败了,不过是一场笑话,谁会理会?倒是先生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想法!”王闿运脸色一肃,“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尽全力阻止你说的那些事情发生。儒门是该变了。今日我王闿运在此向过往诸天神佛,向华夏儒门先贤立血誓,我愿全心全意辅佐于你,革新儒门,再造华夏。哪怕是我王家宗族湮灭,我也九死无悔。其他人守不住华夏,我来守。”
“先生严重了。我信你。”王摩大喜,“先生大才,不知可愿收下我这个笨徒弟。”
“不,可为友,不可为师徒。”王闿运摆摆手拒绝了,“名分没甚要紧。你可知,当下你有**烦。”
“哦?还请先生教我。”王摩连忙诚心诚意的聆听教诲。
王闿运认为,王摩目前的制度非常好,但是,力量太弱。等官府反应过来,纠结民团,重兵碾压过来,狮子搏兔,军政府铁定难以幸免。
这里乃是四战之地,虽然有天险,但是,物产不能自给自足,人丁又少,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这甚至是整个四川历朝历代割据势力的通病。成都平原附近委实太过丰饶,一旦占据此地,多半会耽于安乐。而占据了整个四川,再想打出去,却千难万难。
王闿运建议王摩,不要想着稳扎稳打,而是要走两步棋。
“将治下分为根基之地,游击之地。你须得不停的拓展根基之地,守住游击之地,内守外攻。最要紧的,是要以快打慢,趁官军没有反应过来,裹挟足够多的人口,占据足够多的险要和出川要道。否则,你只会被四面八方的围攻打乱阵脚。”王闿运分析到。
按照他的说法,剑州,汉中,夔州必须先行拿下,然后,与当地的宗族乡绅妥协,化为游击之地。主力进击成都平原,扫荡四方,然后,以成都平原为根基,经营根基,反哺游击之地。
西方是藏人势力,南方是彝人势力,西南方是苗人势力,这些都是可以诱之以利的。
“趁官府没有反应过来,竖起反旗,招募豪杰,大肆封赏,跨州连郡,一月之内,拿下保宁府。”王闿运建议道,“这样,川陕清军必然被调动。但是,你要知道,川陕可不仅仅你一家反贼。他们这一动,这盘棋就活了。其他反贼趁机举旗,清廷便会进退两难,而你,也有了更多的周旋机会。”
“就如同黑旗军一样,当他们弱的时候,他们只能是反贼,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剿。当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他们才有了和清廷和谈的机会。你也是这样。要做,就要做大贼,窝在这山头稳扎稳打,天下人不知道你的名声,豪杰之士不会投奔。民众也不知道你的事迹,你如何服众?”
王摩有些迟疑:“先生,这不是流寇么!那些投奔的人,有的为名利,有的为大义,这样的队伍,用不了多久就会瓦解吧。”
“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王闿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现在的制度,有名利,有大义。你更要相信自己。他们从,就让他们做你的根基,不从,就让他们做炮灰。”
“对民众你都知道去教而化之,对豪杰怎么就想不出办法?这不还有我么?如果跟着你,他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实现更多的理想,他们为什么不跟着你?”
“黑水这个地方,就是供人参观的龙椅,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子孙以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你要告诉天下人,你将建立怎样的华夏,天下人才会理解你,服从你。否则,你只是个偏安一隅的反贼。为什么天下文人都要去考取功名,你好好想想。”
“原来如此!”王摩恍然大悟,他不由得有些哀叹,我果然不是玩政治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