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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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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抱住她胳膊,许妈妈哭着搀扶另一边。

“夫人,夫人,你别急,你不能急。”

“快唤太医来。”

室内嘈杂,婢女仆妇都围上来,但东阳侯夫人不管不顾下了床,推开任何一个想要阻拦她的人。

还是薛夫人示意大家不要拦了,扶着东阳侯夫人,太医们跟着,一起向前院来。

路上的婢女仆妇们看到了,纷纷垂泪避让。

东阳侯夫人奔向前院,看到满目素白,看到正在搭建的灵堂,看到呆跪的庄篱的婢女们。

看到周景云站在一个华丽的棺椁前,举着锤子钉子,砸了下去。

东阳侯夫人发出一声尖叫,推开薛夫人扑了过去:“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把她拿出来,把她拿出来!”

周景云放下锤子跳下来,扶住东阳侯夫人,跪在地上,哽咽唤声母亲。

“母亲,你不能再出事,母亲,我只有你了。”他说。

东阳侯夫人看着周景云红红的眼,苍白的脸,开裂的嘴唇,只觉得心要碎了。

“怎么回事啊,这在做梦吧?她怎么——”她说,猛地抬手打了周景云一巴掌,喊道,“你为什么要她带出去赏灯?好好的在殿内坐着,也不会——”

话没说完,她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是我,我非要带她进宫,是我害死了她——”

周景云忙抓住她的手:“母亲——”

东阳侯夫人看向前方的棺椁:“让我看她一眼,让我看看她——”

跪在地上的春月也扑过来:“世子,世子,让我给少夫人再擦一擦脸,让我也看看少夫人——”

其他两个婢女,以及梅姨娘泣不成声叩头“让我们看一眼少夫人。”

昨晚在家的婢女们,本来等着少夫人回来讲述宴席的热闹,没想到等到周景云抱着少夫人的尸首回来了,都吓傻了。

周景云守着尸首,不许任何人靠近,棺椁运来,自己将尸首放进去,立刻就要封棺。

婢女们到现在只看到过一眼盖着斗篷的人形,垂下的乌发,衣裙鞋袜。

“我们还没见少夫人最后一面。”春月哭道。

灵堂外闻讯来的小姐们也都在哭,周九娘被奶妈用力牵住,举着手里的一个花灯。

“我答应过嫂嫂的,给她还礼。”她说,“我亲手做的,还没给她看呢。”

周景云看着眼前悲戚的家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母亲,春月。”他说,“你们应该很清楚,她是个很骄傲的人,她如今身体残破,容貌尽毁,她一定不想被人看到,请你们…”

他松开东阳侯夫人,跪着后退一步,对诸人深深叩拜。

“让她走得轻轻松松,安安心心,清清净净。”

看着俯身在地的周景云,东阳侯夫人闭上眼不再说话靠在薛夫人身上哭起来。

春月头贴着地,眼泪不停的流。

……

……

或许是因为在宫里出的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引发更多议论,又或者是尸体损毁太严重,虽然是冬天,也难免有味道,三天之后,东阳侯府将少夫人下葬了。

年纪小,又没有生养,送葬的仪式也很简单,送葬的人也不多,周景云,几个亲戚家的子侄,以及几个婢女。

如果不是看到周景云,街上都没有人注意这个送葬队伍。

东阳侯少夫人在宫宴上不小心跌下楼摔死已经传遍了,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看到送葬,诸人觉得这件事才变得真实。

“真是可怜,怎么运气这么不好。”

“去年这个时候还没嫁进来,刚过年竟然死了。”

“周世子这是不是克妻啊?”

但这话很快又被反驳。

“那是她福薄,受不起周世子这般贵气。”

“对啊,出身低。”

“听说是父母双亡,可见福运多单薄。”

街上的人目送议论纷纷,但也有人突然加入了送葬队伍。

周景云听到后边的嘈杂,回头看了眼,看到是章士林带着几个弟子。

看到周景云回头,章士林带着弟子们对他一礼。

“我们来送送她。”他说。

周景云还礼:“多谢章大夫,你们来送她,她肯定很高兴。”

章士林要说什么,最终看着棺椁叹息一声,抬衣袖轻轻擦了擦泪。

送葬队伍继续前行,又有人走进来。

“林主事,林夫人。”章士林低声打招呼。

两人神情哀戚还礼,再看向周景云。

“世子,你要保重。”林夫人轻声说,“少夫人必然很担心你。”

周景云对他们施礼道谢,再起身又环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来相送,但并没有人再来相送。

已经很不错了,她进京还不到一年。

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相送。

她一定很开心吧。

周景云嘴角弯了弯,下一刻又垂下,恢复了木然。

送葬队伍的远去,站在街边二楼上的上官月收回视线,神情沉沉。

“公子。”蔡掌柜在旁小心翼翼说,“你,节哀。”

上官月回过神瞪眼看他:“你这话该去跟周世子说吧。”

那不是,死的是东阳侯少夫人,也是你的,情人…蔡掌柜心里喊,小心揣测上官月的脸色。

上官月神情是有些古怪,但悲伤么,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这两天上官月一直也没出门,是不是在背着人哭?

说起来,虽然觉得他们这般来往不妥,但他从未盼着东阳侯少夫人死。

好好的女子,竟然…

真是命薄。

难道真是命薄?死在宫里,从楼上跌下来,也太奇怪了吧?

听说她丈夫在场,亲眼看着…

想到这里,蔡掌柜打个寒战。

该不会是被丈夫杀了吧!

周景云知道妻子和上官月的私情,所以杀妻…

“公子!”蔡掌柜一把抓住上官月,“情况不妙!”

妻子都杀了,下一步是不是对付上官月?

上官月正转身,被陡然抓住吓了一跳:“什么情况不妙!”不待蔡掌柜说话,推开他,“我要回楼船上了。”

说罢大步向外走去。

蔡掌柜愣了下:“又回楼船?”

因为正式成了公主的儿子,公子被接回府中住,但公子一日也没有住,每天都回楼船。

先前不被认的时候,还时不时在公主府睡柴房呢。

现在被认下了,却一日不住,这不太好吧。

“别烦我。”上官月对他的劝说有些不耐烦,蹬蹬下楼梯,扔下一句,“楼船上现在离不开人。”

蔡掌柜更不解了,楼船上有什么离不开人的?

……

……

楼船停靠在码头,这是专属上官月的码头,白日里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楼船上除了看守的护卫,所有人都还在睡觉。

位于最高处的一间室内,门窗紧闭,床帘厚厚,隔绝了光亮。

昏暗中可以看到这里并没有人睡,也没有床,只摆着一个木箱。

突然,木箱盖子缓缓打开一条缝,下一刻伴着砰一声,盖子被一只手猛地掀起来。

紧接着有人爬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箱子太大,也似乎没有力气,一半身子在箱子里,一半身子搭载箱子边上,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

她垂着头,剧烈的咳嗽几声,重重地吸口气再吐出一口气,喃喃:“这次比小时候被埋在土地再挖出来,感觉好多了。”

(上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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