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垂眸,抿抿有些干涸的唇瓣,低低的声音自他口中缓缓溢出,“我不想当皇上了。”小皇帝的声音极低,却被在场的司霆烨以及所有大臣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无不皆惊。
宁如秋眼里亦是一片讶然,须臾,收了收眼底的讶然,轻声地道,“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么!为什么现在又不愿意做皇上了?”
宁如秋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小皇帝身上,皇上乃是一国之君,皇上的人选关乎到江山社稷,怎能说不当便不当的?
小皇上许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会在众人间引起莫大的波澜,踌躇半晌,终是下定决心,“我年纪尚小不说,且身子羸弱,自问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才能,诸位爱卿扶我坐上皇位,无非是看在父皇的份上,但我不想因此霸占着皇位,一国之君的位置应该由一个又能力有担当的人来坐。”说罢,小皇帝抬眸定定望住司霆烨。
司霆烨听罢,眸色复杂。
回想起这些时日一来,小皇帝身心的微妙变化,宁如秋忽然觉得也许只有真的如小皇帝所说,他才可能卸下心里的包袱,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一众大臣,仍跪在地上,一时间却面面厮觑,不知该如何反应。不论文臣或是武官,长篇大论的家国道理皆是装满腹中,若是往常,言辞说起教来侃侃如流,但此刻却是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一个几岁的孩童能听得懂他们说的那些治国精髓的道理么?有兴趣听他们讲述典故,明白作为帝王肩上的责任与得失么?
寝宫里,是久久的沉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臣等相信待皇上年纪再大些,便会发现您现在所担心的问题不过是杞人忧天,况且,臣等会在您身边,尽心辅佐,故而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尚书大人一席话落,众臣立时附和道。
“我知尚书大人的一番心意,但我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多言,皇位一事,我倒是觉得除皇伯伯之外,无人能胜任。”
一众大臣见小皇帝推出新皇人选,便知其心意已决,多说亦是无用。
司霆烨听罢,厉声驳斥,“皇位一事,岂能如此儿戏,你是皇室血脉正统,是先皇唯一的皇子,理应代父将天宏国发扬壮大!”
小皇帝闻言,略显苍白的脸蛋上神色更加暗淡,黝黑的眸子里少顷便已泪光涟涟,“您与父皇同出一脉,当年若不是您全心扶持,父皇也不会当上皇上,如今这皇位也顶多算是还于您了。”
司霆烨几次前往边境赈灾,平定内外忧患,更是除了秦白时与孙太妃等奸人,让天宏国重新恢复了正常秩序。他出众的能力及谋略,深深令人折服,此时又听小皇帝极力让司霆烨坐上皇位,一众大臣心下纷纷赞同。
“既然皇上心意已定,臣等再说也无用,至于新皇人选,臣以为确系非王爷之外无人能胜任。臣恳请王爷,择日登基。”
“臣等恳请王爷,择日登基!”众大臣又一次异口同声地请求。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宁如秋看看意见出奇一致的大臣,又看看小皇帝期盼的眼神,最后将目光落在司霆烨身上。
他也正望住她。
四目相对,司霆烨眼底的担忧与纠结被宁如秋看的分明。
他昨日承诺她,等朝廷安定了,等孩子出世了,他便带着她寻一处与世无争的雅山净水之地,与她过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可此时……
正当他犹豫之际,却见宁如秋淡淡开口了,“既是皇上与诸位大臣的请求,王爷应了便是。”语气淡然,而淡然深处的丝丝无奈无人听得出来。
不论决断力亦或是治国谋略,他的确是新皇的不二人选,先皇之时皇室本就子嗣单薄,放眼如今的皇朝之中,也唯有司霆烨一人出身正统,有资格继承皇位。
她又如何能自私的将他据为己有呢!
司霆烨幽邃的眸子深望着宁如秋,眼底的情绪被一片黯然遮盖。
此时,众大臣之间站出一个着深色宫服的年轻男子,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力量,神色坦然地扫了一眼在场众大臣,后又毫不怯懦地直视着司霆烨,语气不卑不亢道,“王爷不要再犹豫了,如此国之大事,切不可过多耽误,若连您都不肯接下这个重担,试问整个天宏国谁人有资格有能力担起这个重任呢!”年轻男子言辞切切,话音一落,便将众臣的目光吸引了去,宁如秋亦是不例外。
上下打量一番眼前年轻男子,却是极为陌生,印象中从未有过这人的痕迹。
不过有些年纪稍大的大臣认出了他,他的父亲是司霆烨父皇在世的时候,封的唯一一个异姓王吕鹤,而他便是吕鹤唯一的儿子,吕靖远。
当年吕鹤为人本就低调,被封为王后,为了不引起皇室的猜忌,更是低调了,在朝中鲜少与大臣来往,家族关系也十分简单,这吕靖远是司恒青刚登基的时候,提拔上来的官员。吕靖远不大喜官场,也与朝上大臣私交甚少,反而更乐于无忧无虑的生活。
司霆烨自是认得他,目光落在他身上,略有些诧异。
“既是皇上有心退位,本王便接下这重担就是。”
而后,一众大臣一番商定,最后确定司霆烨登基大典一个月后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