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姨露出个会心的微笑,“因为那个赵三忌?”
唐吕娘脸蛋再次羞红,轻抿着两片足以叫许多牲口飞蛾扑火的性感嘴唇,解释似的说,“他可是很顾家的呢。”
董姨对此不胡乱表态,也没着急否认,一个活了小半辈子的女人,再怎么傻怎么蠢,对许多人和事,心底的透亮程度完全担待得起明察秋毫这一说,比如赵三忌进门时小心翼翼帮自家闺女拂去空气中的那缕香烟,身为人母,她对这细微到几乎可以称是无足轻重的小细节有着由衷的好感,见微知著地说了,光凭这点,赵三忌何尝又不是个值得自家闺女托付终生的男人?然而,无论两人再怎么你情我愿,大世家出身的唐吕娘,到底是唐氏的闺女,有些事,是身在豪门身不由己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董姨转而幽幽道,“男人顾家固然是好,但关键是他能呵护你到什么时候。咱做女人的,好男人坏男人都不怕,怕就怕碰到个喜新厌旧的。今儿对你宠爱有加,明儿一回头,保不准就把你打进冷宫了。不是老妈危言耸听,这种在银屏上翻来覆去被拍烂了的戏码,如果不是源于地道的生活,哪还会让那些男男女女乐此不疲。”
唐吕娘轻笑着附和,道,“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千秋。”
董姨挺风情地白了自家闺女一眼,这丫头从小脾气就倔,本以为离家出走自力更生了这么些年好歹会改一些,不料到头来还是改了江山没改秉性,想来今晚自己是没法儿苦口婆心了,索性也不自作多情,指了指床前的那晚鸡汤,示意把它给喝了,好睡觉。
唐吕娘摇摇头,怀孕女人的胃口刁,也善变,这会她对那油腻的玩意儿丝毫提不起兴致,却又不好悖了母亲的面子,当下只能撒娇摸着轻微圆滚的肚皮,道,再吃下去就变成胖小猪了。
董姨在这事儿上却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唐吕娘眼见执拗不过,只能象征性地喝了几小口,不料却是出了点纰漏,喝了将近三分之一时,便觉喉咙一阵腥腻,急忙翻身下床跑进了洗手间,在里头一阵干呕。
董姨见状心急,守在闺女的身后拍着她的后背,不时出声关切询问哪儿不舒服,自打怀孕后就没少接触一些孕妇书籍的唐吕娘现在勉强也算得上半个专家,心里暗自计较的同时,口头敷衍说可能是晚上吃多了,所以这会儿有点油腻罢,不碍事的。
到底是十月怀胎落下的骨肉,董姨最终觉得不妥,唠叨道一定要跑趟医院看看去。
唐吕娘当下大急,她可还没想好这会子向老妈摊牌,再三推脱,董姨败给了闺女的倔脾气,最后妥协道,要是明天还没好,说什么也要去看医生。事急从权,唐吕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先拖着,随后找了个借口,敷衍走了母亲,唐吕娘又给赵三忌去了个电话,说自己有妊娠反应了。
赵三忌掐指算了算时间,心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故作镇定道,纸包不住火,要不赶明儿俺就再不要脸一回,上你家跟董姨说明白了。
唐吕娘沉默了大约两分钟,最后定论道,再缓缓,毕竟这可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儿。虽说现在奉子成婚的男女不在少数,但母亲终究还没前卫到那地步。
只是出乎两人的意料,事情的发展犹如赵三忌所说,纸终究包不住火,第二天,也就农历腊月二十四早晨,唐吕娘下楼早餐前再次跑进洗手间狂吐了两回,这让在餐厅备饭的母亲脸上爬满了忧色,当下也不管闺女的倔脾气,取出车钥匙,硬是把唐吕娘架到了医院。
唐吕娘知道怀孕不好受,却也没料到自己肚里那还没成形的小家伙这么能折腾,妊娠反应居然如此狂风暴雨,在去医院的路上,再次干呕了两回,碍于生怕被母亲瞅出丁点蛛丝马迹,楞是硬生生止住了去摸包里一包酸梅的秀手。而一心牵挂自家闺女的董姨,透过后视镜瞥见了唐吕娘不像是病人的红润脸色,心底踏实了不少,又瞥见了闺女三番两次想伸手进包里掏东西的动作后,误认是要给昨天的那个赵三忌打电话,当下也不阻拦,反而出声笑说,要打电话就打,老妈即使传统,却也还没到不通人情的地步吧?
唐吕娘甜甜一笑,先是摸出手机中规中矩地给赵三忌去了个,收线时,手里头不动声色的已经多出了几颗话梅,然后趁着母亲观察路况的空当,动作迅捷地往嘴里迅速塞了颗,这才心满意足。
因为是急诊,董姨医院这边还有点人脉,所以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给报告的是个脸蛋偏瘦五官清晰的妇人,估摸年纪和董姨应该不相上下,只是脸上没有董姨那般佛气,戴着一副无框金丝架眼镜更显干练。妇人看向董姨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微笑道,董姐,放心,丫头身子好着呢,不是你说的水土不服食物过敏之类的。董姨听言跟着也松了绷在心底儿的那根弦,紧接着问道,那检查结果是?
妇人这会儿却是僵住了笑脸,拿眼角瞥了瞥坐在一旁低头红耳根一声不吭的唐吕娘,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董惊鹊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闺蜜之一,性子为人方面她都知根知底,所以当下确实没敢将手头的报告如实相告。同这会儿的唐吕娘一样,她们进退两难了。